落告誡自己不能再睡了,應該起來把這幾天一直充斥著大腦的東西寫下來,就像一年前一樣,來證明自己並沒有因為這一年而失去什麼。然後她倦意十足地翻了個身,擺出最舒服的姿勢繼續和周公下棋因為她認為隻有等她真正睡醒了才有能力去編排文字。對於文字,她從來不用“駕馭”二字,因為整整一年過去了,落都沒有學會語文老師教的要用排比或引用詩詞來引出話題開頭的方法,也不屑(或者說是不會)用“三棱互補”的議論文模式。高考語文時落隻用了四十五分鍾就將作文搞定了,並不是寫的順手,思路流暢,而是隻剩下四十五分鍾讓她與她高中階段的最後一份語文考卷做些纏綿了。
高考結束的第二天,落很勇敢地上網估分。落一直信奉一點:如果有災難,就寧願它早點到來。因為她無法斷定那正被享受著的安逸是否隻是暴風雨來臨前的片刻寧靜。此時的安逸也將不是真正的安逸,或許隻是對現實的逃避。估完分後在QQ上遇到幾個同學,互相交換了結果,落發現迎接她的果然是一場暴風雨。隻不過那時還心存僥幸,覺得自己估得太嚴了點,至少還有十幾、二十分可加,卻忘了她向來估分都估得超級準。中考時有幾門課居然估得一分不差。後來的事實表明,這種情況還在繼續。
之後的日子落一直泡在網上,有時從一大清早到深更半夜,直到眼睛開始疼了為止。記得體檢那會兒,落在檢查左眼視力時很囂張地讓那醫生直接將棒指著5.3那一排,然後就聽到站在身後的Ken很大聲地叫嚷著,這麼好的視力還戴眼鏡,裝斯文啊。落沒有回頭,因為接下去的事實已幫落說明一切,當醫生示意換隻眼檢查時,落硬是盯著視力表好一會兒,接著很不好意思地說,阿姨,俺看不清你那根棒啊。
這個情景在高考結束之後的許多個夜裏時常會出現在落的腦海中。她時常想,光這一點就說明其實Ken多少是有點在乎自己的,至少他體現出了一點點的關心,這微不足道的一句話讓落心裏很甜蜜。然後落會長長地歎一口氣,原來自己能夠這麼容易地滿足,而落一直認為自己是個很不知足的人。
估完分以後,落一直很鬱悶。其實她考得並不算很差,至少在很多人眼裏,有這麼點分已經很滿足了,但落還是有了複讀的打算。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媽媽,卻遭到了家裏所有人的拒絕。落爸爸是個愛孩子勝過一切的人,他不忍心讓落再去承受一年的煎熬,況且以落現在的成績想上一所重點大學並不難。落媽媽表現得更為強烈,為這事她和落吵了好幾次,她覺得憑家裏的條件,再讀一年簡直是勞民傷財。而家裏其他的人更多的是想到萬一第二年成績不如前一年怎麼辦。落沒有考慮過這些,對於高三的生活落從來不覺得恐懼,相反放假的時候她異常懷念那段被無數人稱之為黑暗的日子。私底下落不禁問自己,是不是因為有了Ken的存在,才使得高三的生活變得不那麼悲慘呢?
落想到了她那個關於建築的夢想。她曾無數次的希望自己將來能成為著名的建築師,能住在自己設計的房子裏,所以同濟的建築係一直是她努力的目標。可她現在的成績,不要說同濟的建築係,就是同濟大學都很難被錄取。落有些沮喪,甚至很難過,她覺得心裏像是被抽去了什麼似的,空落落的。落是個執著的人,或者說是固執,當知道自己的同濟夢無處可尋時,她寧願選擇放棄,放棄這一年的辛苦,重新開始。
落想複讀的另一個理由,任何人都不知道,落也不想讓別人知道,那是因為Ken。一方麵,落覺得高三時把一些時間和精力花在了Ken身上,對自己的學習多多少少有些影響。她想到爸爸媽媽辛辛苦苦地賺錢供她讀書,而她卻把心思花在了其他地方,落覺得很對不起爸媽。另一方麵,Ken是個很優秀的人,雖然落從未想過要和他考同一所學校,但她希望在Ken的心裏,她也是個優秀的人。所以她不允許自己從一所一流的中學畢業去讀一所非一流的大學。這一點用好友的話說,是落總有一種莫名的驕傲,這種驕傲有時讓人很難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