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巍青城,綠樹成蔭,羊腸小道散發森森古意。
這小道寂寥啊,許多年也不曾被人踏過,布滿了徐徐青苔,蔚然成綠。
一少年,一青牛,青牛駝少年寄身下,少年騎青牛躺背上,悠然自得,它搖晃著牛尾,他哼著不著調的曲子,沿著崎嶇小路,朝那青城山的青羊宮而去。
青城山地處偏僻,就算青羊宮中住著老神仙,也香火稀少,人跡罕至。看那老道士臉上的褶子,都能瞧出幾分落魄的味道,更何況,一身破破爛爛的補丁道袍,更是惹人唏噓不已。
“想當年,我青羊宮道徒千萬,道旗所向,便是萬千仙劍飛虹,而今在我老道手中,卻是這般慘淡,嗚呼,嗚呼啊。”老道士口中說的淒慘,身子卻早已經躺在了地上,探手搔虱入懷,厄爾手出,將搔出虱蟲掐在指前,直接碾死,毫不同情。
青牛脖子上鈴鐺響,少年已然出現在青羊宮的山門之處,晃晃悠悠從牛背上跳了下來,一步一搖,宿醉未醒,搖著身子朝青羊宮的大殿而去。
老道士聽到鈴鐺響,挑了挑眉毛,豁然起身,一掃落魄相貌,眼中竟迸射出灼灼青光,一個箭步直衝,脫若黃龍,出現在少年身前,擋了少年前進之路。
少年望著老道士滿臉的褶子,翻了翻白眼,“老鬼,別瞅我。”
“不瞅你瞅誰,我家小祖宗,肚子裏的饞蟲都快從嗓子眼兒跳出來了。”老道士嬉皮笑臉,口水都流了三尺長,一雙眼睛綠油油的盯著少年,長吸一口酒氣,咂摸著口水,“香啊,定是春雷釀。”
雨化春雷驚天響,釀作美酒入肝腸。
青城山上,此乃春時,時常有驚雷引落,沒入後山古泉,升騰靈霧,凝而化酒,這老道士好的就是這一口。
少年微微歎息,胡亂從袖子裏丟出一個酒葫蘆來,在空中打著旋子落入老道士的懷裏,牽著牛,施施然往後山去。
老道士急不可耐掰開瓶塞,牛飲而盡,“好酒,好酒啊,道爺我能日日飲得此酒,連神仙我都不當了我。”
“哪兒涼快在哪兒待著去吧。”少年遠遠拋出這麼一句話,未曾轉身,已經遠去。
那青牛,卻轉過身子,圓溜溜的大眼珠子,偷偷摸摸地留了鄙視。
老道士望著那些許歪斜的身形,嘟囔道:“我這是青羊宮,又不是青牛宮,過幾天看我不宰了那牛,吃一頓紅燜牛肉解解饞來,哼。”
縱然是修道數十年,這老牛鼻子也遍體傲嬌,讓人生生的卵子疼。
少年知道老道士的德行,壓根兒就不理會他,不緊不慢,負手拉著牛繩,搖搖晃晃走向後山而去。
青城山雖大,卻也隻有青羊宮一座。
青羊宮雖大,卻也隻有老道士和少年兩人。
寂寞啊。
或許,在很多年前並非如此,青羊宮乃是天下三大道統之一,弟子萬數,受萬民敬仰,來到青羊宮的人,必須下馬解劍,否則受萬雷轟擊。可如今這落魄摸樣,哪兒還有當年的半分氣概,個中緣由,秘密的緊。
但在少年眼中,當年那萬仙來朝的道宮風範,恐怕是老道士杜撰出來的,沒幾分可相信。
負手牽牛來到了後山,解開了牛繩,青牛懶懶散散的甩著尾巴,在草地上悠閑的吃著草。
此地名曰東流穀,山清水秀,自成天地。而且,充斥著充裕的天地靈氣,呆在這地方,讓人心曠神怡。神藥靈草,漫山遍野,如今少年用來放養青牛,若是被天底下的修道人知道了,恐怕要眼紅脖子粗,連牙齒都給嚼碎了,痛罵少年敗家才肯罷休。
可如今,誰人知道青城山,誰人肯踏入青羊宮。
這洞天福祉,也隻能任由不醒事的少年和一頭青牛胡亂糟蹋了。
“呐,老牛,那個老家夥,恐怕是打著你的心思,要把你燉了吃,我走了,你該如何是好呢。”少年躺在青石上頭,歪著腦袋,衝著悠閑吃草的青牛隨口說著。
青牛搖晃著尾巴,叫了一聲,並不理會看似自言自語的少年,轉身朝遠處的青草地走去。
東流穀,一年四季,準時來到,亦準時離開,而今為春,萬物盎然。
少年望著遠去青牛,“這偌大樊籠,我走了十年,步行萬萬裏,尚且不能夠脫離,足以見得青羊真法的玄妙和偉著啊。”
來到青城山到現在,足足過去了十年的功夫,垂髫童子,今日已經成長為少年,隻是終日在這杳無人煙的地方呆著,恐怕一身的銳氣早已經被磨的幹幹淨淨,不過,這也正是他在青羊宮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