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2 / 3)

向尚就明白李廷恩的意思了。有時候,送東西,也是要看人情的。身居上位的人,收你的東西,是看得起你。要就是個沒有跟腳的商人,你就是捧著白銀百萬兩送到付家和萬家去,人家也不會搭理你。

李廷恩見向尚若有所思,又點了一句,“師兄,付華麟執掌天破軍,行的是護衛天子之責。”

這一句話,紮紮實實讓向尚背後浸出了一層冷汗,他連連點頭,“好,就依你說的。你借借石大學士的名頭將這些人打點妥當,旁的路子,交給我。”

以前的向尚,絕沒有這個底氣,不過製冰與竹炭生意,讓向家在很多路子上結交了不少人脈。李廷恩明白向尚不是個信口開河的人,當即點了點頭。

大事一說完,向尚臉上就帶出幾分赧然,有些話他想了想,還是覺得早些說出來妥當,尤其是今天見到梅瓷與玻璃之後,“廷恩,蘭婷的事情,你別見怪,爹和我都沒有在這事兒動過心思。”畢竟是親妹妹,向尚不好說的直白。

李廷恩似笑非笑的掃了一眼向尚,“師兄這是何意?”

向尚看李廷恩頗有幾分油鹽不進的味道,黯然道:“廷恩,你別怪我娘。我娘這兩年是在你身上動了些心思。可她也是真喜歡你,並沒有攜恩圖報的意思。說實在話,向家這幾年沾了你不少福氣。娘隻是心疼蘭婷。蘭婷是她年近四十才生的女兒,早早就開始為她存了兩間庫房的嫁妝。她一心要給蘭婷找個好人家,誰曉得打前年開始,我姑姑就時常回門哭訴日子難過。我也跟你說過,我姑姑當初是為了向家的產業才嫁出去,她婆家這幾年敗落下來,我那表弟性子文弱,撐不起家業。姑姑怕兒子被欺負,一直求我爹把蘭婷許給表弟。爹覺著以前對不起姑姑,心裏意動的很。我娘生怕爹哪天就將蘭婷拿去還兄妹之情,這才把主意打到了你身上。”

李廷恩聽完隻覺得好笑,“若淪落到用女子的嫁妝養活婆家上下,這個家裏的男人走出去也無顏見人。”這話雖沒明說向老爺糊塗,也差不多了。

向尚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唉,爹他年紀漸大,這幾年想事情心腸越發軟了。”

其實向夫人的想法,李廷恩根本不放在心上。向夫人打主意也好,動心眼也好,根本於他無礙。不過李廷恩很滿意向尚主動將事情說破,就順口點了一句,“既然令尊覺著當年虧待了親妹妹,師兄為何不幹脆給你表弟找份事做?”

向尚一時間有點不明白,“那小子身子骨可弱得很,萬一累壞了……”那可是姑姑的獨子,真出了事誰能擔得起。

“給個合適的機會,要能做下來,他自己能撐起家業自不需要再娶一個嫁妝豐厚的表妹,想必你姑姑也不希望自己親兒子一輩子直不起腰,隻能靠妻子嫁妝吃飯。若做不下來放棄了,累病了,師兄大可對令尊直言,這種拉拔不起來的人,將女兒嫁過去就是禍害女兒一輩子。令尊還是執迷不悟,師兄就多給你表弟些機會,幾次失敗下來,想來就會有好消息。”李廷恩笑微微給向尚出了一個好主意。

“這多幾次,人都要……”向尚話沒說完,看了一眼李廷恩,已經明白話裏的深意了。

他想了想,咬牙下定決心,“表弟再親,親不過蘭婷,也罷,等姑姑換了心思,我再出點銀子送姑姑兩個莊子罷。”

這就是向尚自己的事情了,李廷恩並不插嘴,低頭默默喝茶。過一會兒等向尚心情好轉些,兩人聊起了李廷恩在路上的見聞。

一個小廝帶著長福急匆匆從外頭進來。

“大少爺,家裏下人過來,說屈家的人打上門了。”

聞言李廷恩神色凜冽的豁然站起,一言不發拔腿就往外走。長福擦了把汗急忙跟上。向尚先是一驚,過後卻站在那裏望著李廷恩遠去的背影嗬嗬笑。

小廝覺著奇怪,就道:“二少爺,您不去李家幫幫李公子?”沒道理啊,自家少爺跟李公子的交情可不是一般的好,比親兄弟還親。

向尚摸著下巴幸災樂禍,“我幫他,別人是走一步算三步,那小子是走一步算九步,差一步是他不想算。得了,趕緊叫個下人去李家門口盯著,看屈家的人多久會被屁滾尿流的攆出來。”

小廝聽到前麵,還以為向尚變了心意,等最後一句出來,小廝忍不住暗地裏翻了個白眼,低頭應了一聲後退出去叫人。

-----------------------------------------------------------------

林氏院子裏此時一片混亂。

屈家大太太帶著兩個兒媳婦一個親閨女坐在林氏對麵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李翠翠跪在地上抱著林氏的腿,臉上全是一道一道被淚水衝開的脂粉。林氏坐在滿屋哭聲中,隻覺得頭昏腦漲,被李李翠翠抱著搖了兩下,她臉上血色全無的彎腰想把李翠翠給扶起來,可李翠翠執意不肯起身,林氏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李心兒一直被李草兒與林翠翠拉著,不讓她上去找李翠翠,這時候再也忍不住,兩隻胳膊一使勁,將李草兒與林翠翠甩開,衝上前掰開李翠翠抓在林氏腿上的手,臉色漲紅的大罵,“都是吃白飯的,還不趕緊過來,把這些人給扔出去。”

丫鬟們為難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敢動彈。

李翠翠被李心兒甩了一下,撲到在地,恨得牙根發緊,可想到屈家,她不敢像往常一樣跟李心兒硬著來,扭過頭淚光盈盈的看著林氏。

屈家大太太此時也跪到了地上,對林氏哀哀懇求,“親家二太太,不是咱們屈家非要上門找事,這回實在是沒了法子,老爺他們還關在知府衙門裏,咱們連個麵都見不著。聽人說如今的知府老爺與您兒子是同門師兄弟,您行行好,就幫咱們說幾句話。您不看僧麵看佛麵,我們家老三可是翠翠的夫婿,他要是沒了,翠翠後半輩子日子也不好過。您不心疼我們老三,您得心疼翠翠這個親侄女是不?”

“快起來快起來。”林氏慌得忙叫左右丫鬟去把屈家大太太攙扶起來。屈家大太太從善如流的一邊哭一邊起身,她兩個兒媳婦和一個閨女卻又跪到了林氏跟前。

“親家嬸嬸,您是大好人,您開開恩,救救我相公。”

“親家嬸嬸,這於您就是伸伸手的事情,可那就是救了我全家大小,往後咱們一定把您當親娘孝順。”

“呸。”看林氏被嚷的頭昏腦漲,生怕她鬆口的李心兒啐了一口在說話的屈家小兒媳臉上,罵道:“咱娘有兒子有閨女,誰要你們來孝順?你們屈家的事情關我們啥事兒,趕緊回屈家去,說不定還能趕著給你相公兒子……”

“二表姐。”林翠翠下意識覺著李心兒後麵的話不會太好聽,突兀的叫了一聲把李心兒拖到了後頭,在她耳邊低聲道:“二表姐,你可是要出嫁的人了,這時候哪能在別人麵前出這種頭,傳到王家咋辦。”

李心兒氣的跺腳,“我不出頭,瞧瞧家裏一個個軟的。你看我娘那副樣子,要被說動了咋辦。還有大伯娘她們,偏挑今兒去禮佛,誰曉得是不是早就盤算好了。”

她這話,說的邊上的李草兒都紅了臉。可李草兒秉性柔弱,叫她去跟李翠翠她們你來我往的爭吵,她實在做不到,訥訥垂了頭道:“心兒,是姐沒用。”

李心兒覺得頭痛死了。她這話的意思又不是要叫這個姐姐出來跟人吵。她要嫁人了不能壞名聲,這姐姐不是也一樣。心頭火一起來,李心兒甩開林翠翠,又要上去。

“別,別。”林翠翠使出吃奶的勁兒拉著李心兒,拚命勸說,“二表姐,你不能過去。這種事情,你要是出嫁了的姑奶奶,跟她們吵還沒啥,你一個大姑娘,多吃虧。”林翠翠沒讀過書,可她十分懂得觀察。在鄉下,就是再潑辣的姑娘家,對上成了親的婦人都隻能吃虧。隻因不管最後贏了還是輸了,別人都會說姑娘沒教養,對出嫁了的婦人,名聲影響倒是沒那麼大。而且出嫁了的婦人,忌諱少,那嘴,別提有多利了。自己這個二表姐,就是性子衝動,嘴巴快,真論說,她可說不過人。

林翠翠拽了兩次,看李心兒要翻臉,急忙悄悄指了指林氏身邊立著的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婦人,小聲道:“二表姐,你瞧蔡媽媽在呢,你放心,姑姑不能心軟。”

果然李心兒就瞧見蔡媽媽在林氏好幾次想要開口說話的時候,不著痕跡的拽了幾下林氏的衣袖,林氏就不說話了。

“可也不能一直就讓她們這麼鬧騰,要不把大姑找來。”李心兒一下想起了在照顧範氏的李桃兒,說完她自個兒又搖頭,“不成不成,李翠翠那眼睛,平日見了咱都朝天上看,大姑眼下吃住都在娘家,她才不會把大姑看在眼裏。”

至於找李火旺,沒人動過這個念頭。屈家來的全是女眷,又是林氏的院子,哪怕鬧騰到把屋子都拆了,以李火旺的脾氣,那也是絕不會過來的。

李心兒急的團團轉,耳邊是李翠翠她們越來越響的哭聲,眼前是林氏一臉無奈,她氣的喘了幾口粗氣,差點隨手將邊上一個釉彩葫蘆紋梅瓶給砸了過去。

李翠翠不是沒看到李心兒的神色,她心裏也急得很。

這趟回娘家,她是逼於無奈。以前她執意要嫁給屈從雲,的確是存心想要與李草兒較個高下。李草兒搶了她的好親事,還嫁給比朱瑞恒更好的嫡長子朱瑞成,那她就挑個比朱家更厲害的屈家。屈從雲也是嫡長子,年歲相當,從沒訂過親,不像朱瑞成,再是嫡長子又如何,生來是個克妻命,指不定哪天李草兒就會被克死。那時候她天天想著早點嫁到屈家去,叫別人都看著她過好日子,然後她就好住在大屋子裏被丫鬟伺候著悠閑的算李草兒還能活多久。

可嫁到屈家四年,跟屈從雲一起在一張床上躺了四年,她哪會一點不在乎屈從雲。她鬧騰著不準屈從雲睡丫鬟,給有孕的丫鬟灌墮胎藥,不都是想自個兒給屈從雲生個兒子。結果李草兒與朱瑞成定親四年平平安安,馬上就要帶著豐厚的嫁妝去朱家做大少奶奶。她卻至今沒有一個兒子,還差點被休回了娘家,不僅如此,在正盤算著怎樣風風光光讓屈家來接人好比李草兒先生個兒子出來的時候,屈從雲下了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