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大陸。
玄武王朝,西牛賀州,沙城。
馬府。
人生百年,最全莫過‘福祿壽喜才’,馬員外馬三河曾官居從三品‘臬台’,三品綠龍袍加身,祿運亨通。
馬府十裏方圓,玉瓦金磚,極土木之興,福字當頭。
馬員外六十花甲還青絲垂鬢,女人肚皮上那些活兒一點都沒落下,活個八十歲想必也沒有問題。
才高八鬥的馬員外獨缺一個喜,一個夫人,兩個平妻,四個小妾個個十月懷胎,添丁添福,可沒一個帶把的男娃,多少有些遺憾。
玄武五十九年春,寶刀未老的馬三河終於在一個小婢女蘇燦的肚皮上找到了成就感,十月懷胎的蘇燦給馬員外添了個男孩。
男孩出生那一刻,馬府六個庭院,百種鳥兒盤旋在上空,歡呼雀躍,隨後在園子裏匍匐三千,虔誠無比。
有長者馬寄說,這是百鳥朝天雀!
而且娃兒麵相陰柔、討喜,額頭上有一個類似於神物朱雀的胎記,時不時還明滅閃耀,更是證明了長者馬寄這一句‘百鳥朝天雀’並非無的放矢,馬三河欣喜若狂!
玄武六十年夏。
金無赤金,福不雙全,十六歲就生娃的蘇燦還來不及母憑子貴山雞展翅成鳳凰,自詡還有二十年好活的馬三河當年就一口氣沒吐勻,回歸了地藏王的懷抱。
侯門深似海,世家豪門那碗水也不清,年歲尚輕的孤兒寡母沒能在那些夫人、貴婦手下討了好果子吃。
被掃地出門,驅逐出城。
孤兒寡母,迂回、輾轉、再南下三千裏,來了南瞻部洲鳳陽城。
從兒時起,年輕的蘇燦就一直灌輸給兒子馬小對一種虛無縹緲的理念:“小對,中州廣袤無邊,能者多如狗,別看這些官老爺、貴夫人走姿、語調都有一種常人拍馬也學不會的‘精氣神’,可他們終究是朝廷的狗,哪怕平步青雲、一攀再攀,再高也高不過天,走不出皇帝老兒的五指山。但是還有一種人,卻是淩駕於皇權之上,挎劍過大江,騎鶴下江南,見天子不拜,那些人被稱作修者。那些修者修習仙術,覆雨翻雲、神遊萬裏,舉手投足之間都有一種超越紅塵羈絆的灑脫,說是神仙,那也恰當!”
修者,淩駕於世俗武夫之上,觀滄海,吸食朝霞玉髓,逆天而上,突破生命的桎梏,跳出三界五行之外,不再受這天地牢籠的束縛,何其瀟灑!
每次蘇燦向馬小對灌輸這種理念,總會眯著眼睛,撫摸著馬小對額頭上的‘朱雀胎記’,看著高到無邊無際的蒼穹,喃喃道:“小對,天上是有神仙的。看到那最遠最遠的雲朵之上嗎?那是神仙居住的地兒……”
從小,市井少年馬小對就有一個修者夢,希望像仙人一樣騎鶴下江南、像仙子一樣禦劍一日千裏,更希望殺起人來不過是手一揮、心念一動。
他想著以後能騎著仙鶴,帶上娘親,挎上大劍去三千裏外的沙城馬府,去見見那些還沒死掉的姨娘,去見見那些‘奪嫡’的外姓女婿,去會會那些馬姓的親戚後人,不幹別的,就在他們頭頂拉一泡尿,一坨屎,再指著他們的鼻子罵‘凡夫俗子啊凡夫俗子’,一萬遍啊一萬遍……
想想,就覺得熱血沸騰!
可是想要做神仙一樣的修者,馬小對隻能畫餅充饑。
聽說:玄武城有個玄武書院,都是些才高八鬥,修為通天的存在,就連王朝的天子見到他們,也得禮讓三分!
但是,書院每年僅僅招收十個學生,都是江湖上鳳毛麟角的頂尖修者,入門的選拔是否比浪裏淘沙更難,門檻又是什麼?
一窮二白的馬小對知道,門檻高到絕不是一個升鬥小民可以揣測的。所以,他連這點奢望都沒有。
俗話說: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世,巨隱隱於朝。
去深山大澤尋那仙門、道觀,求長生術法的多如過江之鯽,可僅僅為了這虛無縹緲的傳言,就去荒野老林上下求索,馬小對放不下那個三十歲就白頭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