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長留高高的雲端之上,大風凜冽地從我的臉上吹過去,我的裙裾在風裏發出了裂帛般的聲音。
我俯瞰著我腳下三殿環繞的長留勝境,這是一片多麼厚重而深沉的疆域,而此時此刻,原本應該清明的長留山卻是天昏地暗電閃雷鳴,無數妖魔和人界的軍隊對長留山發起了猛烈的攻擊,紅色和黑色慘烈地糾纏在一起,絕望的呐喊聲混合著血腥味衝上了遙遠高絕的蒼穹之巔,我仿佛還聽到裏麵還夾雜著不知從何方傳來的悲鳴。
我突然想起師父將長留掌門之位傳給子畫時說過:“子畫在,可保長留千年基業,可守仙界百年平安。”我的心如同蒼涼的落日,帶著絕望的冷色調,即將永遠沉入黑暗之中。地平線的地方傳來沉悶的雷聲,如同錚錚的戰鼓聲打在了整個長留的上空。我看到無所長留弟子的白色衣袍在火焰的吞噬下四分五裂,我看到長留山腳下四處奔逃的人群,我聽到孩子的啼哭聲,婦人的哭嚎聲……我閉上眼睛,努力不讓眼淚流下來,我聽到我的內心有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
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看到長留有這樣的一天。
我一抬手,無數紫色的花瓣從我袖中揚撒出來,將那駭人的廝殺阻擋在長留山之外,我布下的結界裏彌漫著醉人的芳香,這一刻,所有在我結界下的人都沉醉在這種芳香裏,包括四處奔逃的人群,包括正在廝殺的妖魔……
我直直地看向後山懸崖高台上的誅仙柱,看著那個被押解著步履有些踉蹌的女子。
我看著她一步一步走上高台,誅仙柱,幾千年來,高高地屹立在那裏,白玉的柱子上滿刻著銘文和咒語,鏤空的縫隙裏開著烏紅色的花,那可不是什麼花,是幹枯的血跡。
戒律閣的弟子又當眾宣讀了一遍她的罪狀,宣布開始行刑。
消魂釘,是長留山最殘酷的刑罰之一,每一根入骨皆是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法力較弱的人能撐到二三十根不斷氣已經很不錯。九九八十一根,她根本熬不過來。
“我再問你一次為何偷盜神器放妖神出世?”白子畫冷冷的聲音回想在高台之上。
她舌頭已然咬破,拚命搖頭,依舊沒法說清楚。
白子畫,她為了什麼,你真的不知道嗎?我淒涼地一笑,所不能放下的,唯有那一點執念而已。
白子畫長袖一拂,背過身去,吩咐左右:“立刻執行!”
我手一拂,消魂釘碰到她的身體便掉落了下來,隻會給她造成皮外傷,並不會傷及她的仙骨。但是消魂釘本身帶來的殺氣所產生的刺骨的疼痛我是沒有辦法消弭的,她的慘叫聲還是讓人覺得分外膽寒。
“我再問你一遍,你為何偷盜神器放妖神出世?”我能感覺到白袍之下他的手在顫抖。
她早已痛的昏迷,但又勉強被靈力喚醒,她悲哀地看著他,依舊是咬著嘴唇不說話。
白衣描似畫,橫霜染霜華。淡然帶著冰冷的目光,超凡而孤高,冰涼而淡漠。子畫,你知道嗎?她是為了救你,可是她不能說。
我悲憫地看著這個倒在血泊之中的女子,我所能做的,也僅僅是這些了吧,其實,她和我一樣,放不下。子畫,你心中容得下天下人,可是為何容不下我?我苦笑了一笑,想當初在瑤池水旁和幾位師兄對飲和樂何等暢快無憂,想不到時光飛逝,造化弄人,再相見已是百年身,什麼時候我還再能夠呆在他的身邊享受他的庇護和溫暖,還能聽到他那樣喚我一聲:“阿薰!”
“停!”白子畫突然開口將第十八根消魂釘停在了半空:“孽徒花千骨犯下大錯,教不嚴師之惰,我教導無方她才意識行差踏錯,餘下的六十四根消魂釘就由本尊代逆徒即可執行,並且從今日起,上仙白子畫革去長留掌門一職,由世尊摩嚴接任。”
“尊上!”四下皆是無盡惶恐,密密麻麻跪倒一片。
我微微皺了皺眉,六十四根消魂釘,就算他是上仙的修為也不可能安然無恙,他真以為他是不死之身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