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連樹木都似已幹枯。
西漢末期,元始二年(公元2年),注定是苦難的一年。全國大旱,並發蝗災。餓死病死的人不計其數,百姓的生活舉步維艱。受災最嚴重的青州,到處可見龜裂的田地,路旁的橫屍,流亡的人群。
如期就在這艱難的時刻出生。
在人跡罕至的半山坡,從一座荒廢已久的破廟裏,傳出一陣陣女人撕心裂肺的痛呼。斷斷續續持續了很久,直至精疲力盡,無力的申吟,然後,才響起一聲微弱的嬰兒啼哭聲。
“小姐,生了,是個女兒……”
一個妙齡少女小心翼翼地抱起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嬰,驚歎道。“……她長得好漂亮呀……”。
嬰兒出生時一般都是皺巴巴的,這個小女嬰卻是粉嫩嫩的,好可愛呀。
“小姐,你快看看……”她歡喜地抱著女嬰,拿到小姐的眼前……
那個剛從痛苦生產中熬過來的小女人虛弱地躺在簡陋的木板上。生產耗盡了她全身力氣,此時連坐也坐不起來。
她蒼白的臉色難掩稚嫩,她微微睜開眼,目光黯淡無神,呆怔地盯著近在眼前的少女懷中的小嬰兒。久久沒有反應……
“小姐,你怎麼了……”沒一絲表情的空洞的眼神讓少女感到不安,看不出,她到底是喜是悲?
突然,她抬起身,迅速伸手,搶過少女懷裏的女嬰……然後,隻見一雙柔弱的手便掐在嬰兒細嫩的脖頸上……
“小姐,你瘋了……”少女大驚失色,急忙拉開她的手,搶過小女嬰,重又抱回懷中。
嬰兒啼哭著,似乎快喘不過氣來。雖然她生產後沒多大力氣,但剛剛的瘋狂舉動已在小嬰兒白嫩的脖子上留下了鮮明的掐印。
少女一邊小心地哄著嬰兒,一邊哭道:“小姐,你怎麼能這樣……她是你的女兒,她是無辜的小生命……你怎麼能狠心地想要掐死她呢?……”
嬰兒越哭越輕,臉白如紙,雙眼緊閉著,連氣息也似乎越來越微弱了,不知是昏過去了還是睡著了?
“這孩子怎麼不動了?是不是……小姐,怎麼辦呀,她好象沒氣了……”少女焦急地看著懷裏的女嬰,又不敢大力地搖晃她。小女娃這是怎麼了?這裏荒山野嶺的,到哪裏去找大夫醫冶呀,該怎麼辦呀?
而床上的女嬰親娘卻漠不關心的,疲憊地靜躺著。
她輕閉上眼,一行清淚流下來。“這樣也好……她本就不該存活在這世上,讓她就這樣去吧……”
閉上眼的世界是昏暗的,沒有熾熱刺痛的光亮。初為人母的小女人再也支撐不住,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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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夏天。此時,七年之後。
在河內溫縣一個熱鬧的街道,一個七歲小女孩孤單而又不安地徘徊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街市依然繁華。但與往年不同,在街道各處顯眼重要之地,已換上了新朝的標識。
西漢滅亡,新朝取代。這可算是史上最平和的改朝換代。
公元6年,漢平帝駕崩,太皇太後王政君立年僅兩歲的劉嬰(孺子嬰)為皇太子,命王莽暫代天子朝政,做“攝皇帝”。初始元年(公元8年)王莽逼迫王政君交出傳國玉璽,接受孺子嬰禪讓後稱帝,改國號為“新”,改長安為常安,是為始建國元年(公元9年)。代漢建新,改元“始建國”。
此時,新朝建立已有年餘月。因朝代的替換並沒爆發大規模的戰爭,而新皇王莽數十年來嚴於律已,善於謀略,善於塑造自身“正義”形象,因而一向在民間深受愛戴,被看作是“周公在世”賢良聖人,所以改朝換代後的時局還算穩定,百姓的生活並沒多大改變,依然如舊,忙碌地,為自己的小日子奔波著。
小女孩蒙著水霧的黑珍珠般的大眼睛茫然地望著來來往往的人群,時不時低泣著,帶著哭腔的稚嫩的童音呼喚著失散的親人:“舅舅,哥哥,你們在哪裏呀?如期找不到你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