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1)

一、

又是半夜。

被噩夢驚醒,不用看時間我也知道又是半夜。心跳得厲害,胸口悶得格外難受。我想總有一天我會被這破心髒折騰到猝死。

趴在席子上,我一動也不想動,微仰起上身,就著夜裏微弱的光亮摸到床頭櫃上臨睡前放的水杯,把裏麵剩下的大半杯涼開水“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了個幹。

房間裏那架塑料台扇還在孜孜不倦的工作著,發出單調的“嗡嗡”的電機的轟鳴聲,在這個寂靜的午夜格外的惹人煩躁。我能感覺到它從我的腳邊起始,搖著頭,劃著單調的弧線籠罩我的整個身體,再達到我頭頂上方某處它軌跡的盡頭,再折回來,周而複始,沒完沒了。

連風都是躁熱的。有那麼一瞬間,我恨恨的想從廚房接一大盆涼水狠狠的往這台電扇上澆下去,――這樣它該能清涼一會兒了吧。

還是渴。胃卻是飽的。我甚至能感覺到那大半杯涼水在我的胃裏晃蕩著,發出空洞的回響。

或者,不是渴,隻是難受。悶得難受。

我能感覺到身下的麻將竹席黏膩的氣息,感覺到它一塊一塊的黏在我的身上,印出一塊一塊不規則的痕跡。

直到現在我仍然鬧不明白,為什麼同樣是這間屋子,同樣睡這床竹席,同樣是這台塑料電扇,同樣是悶熱的夏天,為什麼我每天熱得想象狗一樣的拖出舌頭喘氣,夜裏總是睡不太好,而孟凡那個家夥卻可以睡得那麼踏實香甜?――她晚上甚至要用薄毛毯搭涼,而且基本上從不跟我爭用那台電扇!

孟凡總是睡在我的裏側風扇基本扇不到的地方,而且在睡前就會把電扇定向我。她說她睡著的時候不能吹風,還總嘮叨著讓我也少吹些風。

我很少理會孟凡的嘮叨,總是很高興能整夜獨自享用那不是很涼爽的風,卻還是常常覺得奇怪:孟凡她怎麼能不熱呢?孟凡她一六六的身高,林妹妹也不像啊?而在我在微溫的電扇的人造風裏胡思亂想的時候,孟凡卻往往在我身邊很快就睡著了,身上還總搭著那塊疊成對半的可惡的毛毯。

看著那毛毯我就覺得熱。

真昏!在我這二十幾年的人生裏,我從來沒聽說過誰能在三伏天裏在沒有空調的房間裏睡覺睡到著涼!

除了孟凡這個家夥啊!!

她第一次在夏天留宿在我家時,晚上我沒有給她準備什麼毛毯、被單之類搭涼的東西,――三伏天兒,我房間又沒空調,誰會想到什麼鬼毛毯啊?――結果,結果,第二天上午,那家夥居然真的病了,胃痛得厲害,小臉兒慘白慘白的,把我緊張的,一問,說是晚上沒有蓋東西,著涼了。

神呐!比日晷還立竿見影啊!我確定一定以及肯定,孟凡真是天人!絕對的!!

沒辦法,我燒了水讓她衝了個熱水澡,又翻箱倒櫃把熱水袋刨出來充上開水給她捂了半天,――就差沒給她套上保暖內衣了,――總算緩過來了。

午飯時我給她盛熱湯的時候忍不住抱怨她:

“姐姐!您就不能提前吱一聲嗎?早知道這樣兒,搬桌子架板凳的我也要把毛毯給您找出來啊!”

那家夥倒是淡定,喝了一口熱湯,慢條斯理的說:

“不是怕你麻煩麼?大夏天的,毯子還不早收起來了。”

昏。您也知道大夏天的毯子早收起來了啊?你也知道怕我麻煩啊?這現在不是比找毯子更麻煩了去了麼?而且,而且,你還這麼難受,看著我心疼啊。

當然,這些話我一個字也沒說。

“喝湯!喝湯!”

我嚷嚷著,給自己也盛了一碗湯,用力吸溜了一大口。

不論我有怎樣的心理準備,一看到那毛毯我還是忍不住的覺得燥熱。而每每我想把那毛毯惡狠狠的從孟凡身上拽下來,伸出手來卻總變成小心翼翼的替她蓋好牽平,生怕漏了她的胃和腰腹,怕她又著了涼。

有時她還沒有睡熟,我替她牽毛毯的動靜吵到了她,她就會下意識的往我身邊靠一靠。

咻~!看著那毛毯我就熱,這個時候更是熱得不行。

“別過來啊!這麼熱的天你熱不熱啊?”我總是這樣嚷著,一邊往外邊挪,盡量離那塊可惡的毛毯遠一點。這個時候孟凡好像也不是怎麼在意我凶她,迷迷糊糊哼哼幾聲接著裹著她的毛毯安心做夢去了。而第二天早上醒來時,我常常會發現自己仍然和她靠得很近的睡著,有時她還會把頭歪抵在我的胳膊上,被抵著的那條胳膊就感覺格外的汗意。

嗬,其實那都是我的心理作用。再熱的天,孟凡洗過澡後真的不怎麼出汗,就算靠在我身上,觸到她的皮膚也能感覺到爽滑的涼。嗯,爽滑,年輕,潔淨。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