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然後呢?
寧安心裏一頭霧水,可看著自家主子沉靜的表情,到嘴的問話硬生生的縮了下去。可過了不到半天,他知道這句話代表的是什麼意思了。
寧安也張目結舌,刷的轉頭,“主子,這位就是秦峰那個琴棋書畫無一不通天下第一的才女妻子?你找來的?”
夜弄潮側倚車窗,眼波流轉,落在那對默然相對的夫妻身上,淡道,“於公,柳宰相是文臣是首,秦統帥是武臣領頭,文攻武備,我不願意看見夜凰皇朝兩家貴胄因為小輩的情事而結下仇怨;於私,柳天香是宰相幺女,秉性溫順卻也柔韌,她與秦峰也算是天作之合。”
寧安誠心拜服,“主子英明!”
不過秦峰會氣瘋掉吧。
秦峰訝然看著站在行轅門口嬌柔美麗的女子,這還是他第一次正眼看她,冷峻表情不覺有一瞬間的晃動,旋即迅速籠上了層冷凝寒霜,勒住馬韁翻身下馬,喝道,“你來這裏做什麼?還不回去!”
柳天香柳眉彎彎微微一笑,一副沒有脾氣的溫柔模樣,見他額上有汗,掏出手帕上前就要替他拭汗。
秦峰一側首,躲開那塊軟香巾帕,聲音冷肅又問了一遍,“你怎麼來這裏了,還不快回去!”
柳天香清水秀眸裏漾出深淺的黯然,蒲扇似的睫毛扇了扇,便若無其事的將手帕收進袖子裏,吟吟淺笑,一點沒有被拒絕的尷尬難堪,“長閣主缺個貼身的女官,便是她讓我過來的。”
秦峰一怔,驀然抬眼看向沉靜的馬車,厚厚的車簾不掀根本看不清裏麵的情形,更別說是看清裏麵的人。
她就這麼想將他推出去,過去是,現在也是!
冷沉星瞳裏突然燦亮出幽幽星火,他猛地轉身,紅色披風冷冽揚起,“我先去準備東西!”
柳天香看著憤怒離去的丈夫,唇角笑容更加苦澀了幾分,成完親拜完堂不待洞房花燭他便出發尋找長閣主,一連尋了半年,他都不曾回來看她一次,好不容易等長閣主安全回來,他依舊是來去匆匆,就連屋子都沒有進過一次。
婆婆日日期待她生下秦家長孫,可她如何跟老人家明言?
將苦澀強行壓了下去,她緩步走到禦輦前,盈盈下拜,“臣婦秦柳氏見過長閣主。”
暗沉天色裏,禦輦上帳簾一掀,身量嬌小不施粉黛的少女在宮人扶持下緩步走下,她一身黑色大氅,袖口與領口籠著一團銀色貂毛,將她原本就白皙的臉映襯的愈發如上好細瓷一般,黑眸瑩潤皎潔,略略一凝便若一團月色穿透黑暗,全是要穿透人心的寒涼。
清冷風華,奪目傾城。
柳天香心頭驀然滑過一抹自慚與苦澀,心裏還存著幾分比對的姿態在這一瞬間消失殆盡,刻意裝飾的嬌媚容顏突然在那素淨美麗臉前顯得浮華豔俗。她苦笑了,他經年對著這樣的女子,怪不得……
清冷的聲音緩緩響起,“如今不在夜凰,秦夫人毋須多禮。”
她恭謹垂下眼,保持躬身姿態,“天香是臣,長閣主是主,禮不可廢。”
弄潮眼裏掠過一抹讚賞,她不喜歡旁人對她行禮下跪,但她喜歡懂得禮數的女子。
怪不得素來挑剔的秦統帥會不顧秦峰反對堅持定下這門親事,果然有看人的眼光。看了眼寧安,寧安會意,趕緊笑著上前扶起柳天香,“秦夫人快快請起,主子不愛這些虛禮。”
柳天香順從起身,“長閣主,寢宮已經打點好了,您是先用膳還是先沐浴?我這就囑咐下人準備。”
做事細致謹慎,弄潮眼底悅色更濃,“先沐浴吧。”
深冬季節,萬物都是一片蒼茫的涼,一彎冷月冷冷掛在天際顯得天愈發高遠。寧安關好門窗,帶著柳天香帶著婢女退下去,金碧輝煌的寢宮裏突然寂寥起來。
巨大澡盆裏煙霧氤氳而起,隱隱有月色從弦窗的縫隙中灑了進來,她伸手掬起一手水,水紋與月紋融在一起,盈盈淺淺的晃著,流光璀璨,仿佛……那個人的眼。
一直都沒有他的消息,他可好?
那麼個肆意飛揚的男人,無論如何,都該會將自己打理的極好吧?
她突然間,感覺有些寂寞了。
咻!
流光一閃,一柄寒涼滑破窗紙,卷攜著暴烈風勢直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