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承,你最好把這手電筒帶上。”
“不用,就這二十幾分鍾的路,我已經走習慣了,沒問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歡在黑夜裏走路。”
“別跟我來你們文人的浪漫,現在天太黑了,街上的燈恐怕都熄了。”
“那有什麼關係,我閉上眼睛也走回去了,有燈沒燈都一樣。”
“於承,還是帶上的好……”
“楊翼,你今天怎麼這麼婆婆媽媽的,這可不像你……”
這是九月底的一個夜晚,已接近子夜,我正要從楊翼的寓所回我自己的住處去。今天我和楊翼剛剛破獲了一個小案子,晚上又在他這裏吃了飯,聊了一會,所以就耽擱了。我原不打算回去了,但紫心一個人在家,而我今天早上走時曾交代過她我今晚要回去的,所以我不得不趕夜路。其實楊翼的住所離我的地方也就二三華裏的路,走得快的話二十多分鍾就到了。這條路自從我搬離楊翼寓所後,幾乎每天都要走一來回,所以別說是閉上眼睛,就是夢遊我也遊回去了。但我走時,楊翼卻堅持要我帶上手電筒,說是有什麼意外的情況可以應急,我不禁想笑,我的朋友何時對這種事情這樣謹慎過,不過我還是帶上了,這是朋友的盛情,不能推卻,而我用不用就是另一回事了。
街上的燈果然都熄了。天地間一片濃墨似的漆黑,偶爾呼嘯而過一輛車,前麵的車燈使我想起《西遊記》裏那蛇妖燈籠似的眼睛。夜,靜極了,一切都在酣夢之中靜靜地呼吸著。雖然還沒有立秋,但天氣已經明顯地變涼了,而且是驟變,前兩天穿褂子還嫌熱,而此時,我的長衫已經不抵寒了。我把長衫裹緊,雙臂抱在胸前,還是不停地打哆嗦。這該死的天氣,真是煩人透了。我一邊咒罵,一邊加快了腳步,手電筒就在我的腋下,正如我所料,它沒有派上用場。而我也幾乎是閉著眼走路的,因為此時有些許涼涼的風,吹得我幾欲流淚。
有幾分鍾沒有聽到任何動靜了,車輛也沒有來往了,大概都休息了吧,的確太晚了,不過我馬上就可以到家了。夜靜的可怕,大地上的生靈都像死去了一般,我隻聽得見自己的腳步聲在身後輕輕地回響。
忽然,一陣尖利的狗叫聲猛然響起,來的那樣突然,那樣聲勢浩大,在這死一般寂靜的夜裏聽起來更令人毛骨悚然,我登時停住了腳步,一動不動地立在原地,手緊緊地抓住腋下的手電筒。怪不得人們說夜路走多了總會遇見鬼的。看來今晚我又要有一番不凡的經曆了。
我停住腳步,但叫聲並沒有停止,它繼續著,並且越來越大,越來越尖利,越來越可怕,確切地說那不是叫而是嚎,就像在深山野林裏的狼嚎一樣可怖。開始我覺得那聲音就像是從以我為中心的四麵八方傳來的,因為不但有一條狗在叫,而至少有五六條,這更加快了我心跳的速度。我膽子很大,不錯,但在這伸手不見五指靜得像地獄一般的夜裏忽然有幾條狗圍著你大嚎,讀者朋友們,你敢說你一點恐懼也沒有?但如果你的回答是否定的,我也不覺得汗顏,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嚎叫,莫說是我,就是楊翼他也不能沒有一點感覺。
我站定了足足有三分鍾,心一直在狂跳著,身子還在不住地發抖,但卻不是因為冷,而是因那可怖的嚎叫了。然而五分鍾後事情似乎有了轉機,因為我聽出那些叫聲雖然越來越大但是並沒有越來越近,並且自始至終,我也沒看見一條狗,沒聽見一點跑步的響動,它們應該離我不遠,但卻不是包圍著我漸漸逼近的。並且憑我超出常人的聽覺,我還聽出這聲音不是很多條狗在以我為中心的四麵八方叫,而是在一個地點衝著四麵八方叫,不過至少有五六條狗是錯不了的。當然,我也能判斷出它們所在的方位,我當前所處的這條街是東西走向,我正由東向西走,他們就在我的東南方向,也就是在我的左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