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不留疼得冷汗都落下來,“你別著我手腕呢!疼!”
肅王在楊不留這兒端不起狠勁兒,勉勉強強蹦出這一句,卻被楊不留一下子噎了回去,當即慌了手腳,放下人撈起她兩條胳膊,“哪兒疼?這兒?”
楊不留抬起沒事兒的胳膊拍了拍他的肩膀,被捏到紅腫處猛的“嘶”了一聲,“不妨事,擦了藥兩天就好。”
天大的傷到楊不留這兒都不妨事,好像她真的天生痛感遲鈍。肅王多少有點兒喪氣,護不得楊不留周全這事兒都快成了他的心病,“日後若是再有這類事情發生,找我說一聲就是了,那些個混子都是滾刀肉,就怕比他橫的,你想的法子固然有效,可總歸要自己受苦,日後被人發覺還要說你的不是,不妥。”
這麼多年楊不留幾乎算是無依無靠,借刀殺人雖說曆來為人不齒,可硬碰硬她又碰不過,又怕旁人記仇找藥鋪的麻煩,實在忍無可忍時方才會出此下策——這輾轉的策略擱在街頭巷尾是攛掇可恨,擱在朝堂裏算攪弄風雲,哪個名聲都不好。
所以言歸寧才說她不是省油的燈。
如今有人回護,楊不留其實是不習慣的——曾經大大咧咧許諾說要護她閨女一輩子的楊謇都沒能踐言,她實在是不敢輕信依賴誰。
楊不留怕辜負了諸允爅的好意,隻能笑了笑,“沒辦法,習慣了,日後爭取改正。”
日後爭取便是一時半會兒的不會改了——諸允爅歎了口氣,知道強求不得,轉念問起雇人到醫堂鬧事背後是何人指使。
楊不留活動活動手腕,驚喜地發覺肅王殿下擦藥按摩的手法不錯,誇了兩句,緩緩道,“廣寧府大的醫堂就那麼幾家,柳醫堂長久以來算得上是一家獨大,其他醫堂倒是有兩三家慣常尋些個歪門邪道,鬧事的動機倒是都有的,隻不過有這財力雇人造謠生事,說起來八成也就剩軒和堂……方才那小混混說漏了嘴,也算是確認了。”
軒和堂起家並非行醫,而是倒騰藥材低收高賣從中盈利。軒和堂許老板低價從奴兒司收購野山參,通過私自到南境行商走私的商販高價售出分成,再偷偷買一些什麼不傳秘藥回來,以靈丹妙藥之名售出,專門坑騙那些土財主——有何效用不得而知,不過好在幾乎沒惹過亂子,官府查處無名,隻能作罷。
楊不留今日之舉雖是一時衝動,不過也不是平白算計。
自從上次得知奴兒司邊境行商之後,鄢渡秋派人暗查,發現行商客旅中有藥材糧草往來運送——此事非同小可,溫如珂得知消息片刻不敢放鬆,以軒和堂為首的幾家醫堂都在暗查之列,苦於沒有實證,抓不住把柄,此番雇人鬧事正好是個可以搜查的由頭。
即便搜查一番仍舊一無所獲,軒和堂與南往行商之人往來密切,溫如珂亦可借機從那兒獲悉去南境私自行商之人的行程,也好為抓那個買賣易容膠粉的呂賢修提前排兵布陣,等他上鉤。
楊不留坦然一笑,“不過我最初也不過是想給那造謠生事的人一些教訓,確認是軒和堂動的手才有這些推測。而且就算殿下今天不幫我出氣,二哥沒能知曉我同那些混混在柳醫堂門口打架,我也有辦法給他們添點兒麻煩……畢竟當時那麼多人看著,一群人打一個,肯定是他們不占理,這事兒一傳開,到時候隨便放出點兒什麼風聲,就夠軒和堂喝一壺的了。”
諸允爅看她胸有成竹的模樣,心裏一動,“怎麼,你還有軒和堂的把柄不成?”
楊不留彎起眼睛,支吾了一會兒,“開門做生意的嘛,哪兒能一丁點兒貓膩沒有,隻不過是論不論得罪之分。軒和堂無非就是……一年多以前吧,有一位老財主,為了跟一個年輕姑娘鬼混,生前吃過軒和堂的秘藥,但到底是年紀大了,作過而死……他家裏人不知道老頭兒買藥的事兒,隻覺得老爺死狀不雅,所以偷偷拜托我收拾過殘局。”
楊不留瞥見肅王殿下尷尬了一瞬的眸色,立刻微微側開視線,不去瞧他脖子以下的位置,“……那藥我見過,還好奇嚐過,就是普通補氣血的蜜丸……隻消隨意找莊望漏點兒假藥的風出去,製假造假之人放出的口風誰還能信,勢頭自然就倒過來了。不過既然殿下已經替我出了氣,還是算了。畢竟需得嚼人口舌,死者為大,到底是不太好。”
她這話一說完,諸允爅腦子裏一時亂七八糟的。他不知是該感歎楊不留什麼都敢吃,還是好奇這作過死的殘局該如何收拾,末了滿肚子話隻蹦出來一句,“你為什麼總找莊望呢?”
楊不留莫名其妙,“……他不是包打聽嗎?散布消息是他的長處啊。”
諸允爅臉色又沉下來,“以後若是再有人欺負你,你同我說便是。”他頓了一下,強調道,“不能找別人。”
楊不留忽而明朗,忍著笑,看著他眨了眨眼睛,“那我二哥……”
諸允爅氣急敗壞,“溫鐵蛋也不行!”
府衙後院。
溫鐵蛋突然鼻子一癢,猛地打了個噴嚏。
宋錚抹了把被他噴了一臉的唾沫星子,略帶嫌棄地起身闔了窗子,“祖宗你可長點兒心吧,知道自己沾不得涼還吹風,生怕風寒好得太快是怎的……”
溫如珂一個噴嚏把自己打得頭昏腦漲,伏案緩了一會兒,“你抓緊去洗個臉洗個手,別被我傳染了。”
宋錚不以為意的一擺手,又坐回去,“見天兒跟你待在一塊兒,要傳早傳上了——今兒一早你去找那個陳李氏聊什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