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江市東郊,成高子鎮。
成高子鎮下轄許多自然村,民利村便坐落在城鎮偏西的位置,距離市區不遠,也就二十分鍾的車程,公路上不時有緩慢的公交車駛過,交通還算便利。
民利村約莫有五六十戶村民,大多是磚瓦結構的民宅,被一片片蔥綠色的莊稼團團圍繞,此時,正直飯時,縷縷炊煙直升天際,好一幅恬淡的生活畫卷。
村落西部邊緣,兩間磚土混合的低矮平房與諸多民宅拉開一段距離,顯得很不合群,牆麵覆蓋著一層黃色的沙土,許是年久失修,留下一道道斑駁的水痕。
此間並無院落,屋簷下便是一片占地半畝的小園,各種蔬菜瓜果愜意的享受著溫暖的陽光,左側則是一個畝許方圓的魚塘,波光下卻少見遊魚的身影,加之四周雜草叢生,顯是荒廢了。
平房正麵隻有兩扇不大的田字形木窗,采光不是很好,使得房間內有些昏暗,散發著一股淡淡的黴味,十幾平方的狹小起居室內,各種雜物整齊的堆積在牆角,卻不顯淩亂,反倒很是整齊幹淨,可見此間女主人是操持家務的一把好手。
一張木床置於牆下,褪色嚴重,顯是使用多年,借著昏暗的光線,可見床鋪上睡臥著一個幹瘦的青年身形,臉頰微黑帶黃,似是有些營養不良,套著一身褪色的藍白相間的校服,胸前的徽章上隱約可見四十六中的字樣,床頭放著一本厚厚的書籍,封麵上書印著‘誌願指南’四字。
似是感受到光線漸強,青年悠悠轉醒,坐起身來,拿起床頭的包瓷鐵缸,灌了一口水,而後便趿拉了著拖鞋走向東北方向,來到布簾前止步,出聲道“淩菲?”。
半晌,房間內都未傳來回音,青年才轉身朝門外走去,邊走邊嘀咕“這死丫頭,暑假不在家寫作業,就知道整日在外麵瘋玩!”,而後,青年才自嘲一笑,自己何嚐不是如此,苦逼的高中三年一熬過,便是趁著假期猛勁補覺,日上三竿才懶懶的起床。
出得起居室,便是一間狹小的廚房,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廚房內各種炊具雖然有些破舊,卻是一樣不缺。
俗話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青年家境貧寒,也是早早獨立,來到灶台前,白碗中兩個雞蛋映入眼簾,青年會心一笑,知道是母親為他準備的。
起火煮麵,動作絲毫不顯生疏,有條有理。片刻,一碗熱騰騰的麵條便煮製完畢,兩個白嫰的荷包蛋格外刺激青年的食欲,匆匆的吃過早飯,或者說是午飯,青年便拿起床頭的誌願指南翻看起來。
青年姓淩,單名一個沅字,今天剛好是他十九歲的生日,這才為自己煮麵慶生,至於蛋糕則是夢境中的奢侈品,至今他大學的學費還沒湊夠,哪有餘錢買蛋糕?
淩沅的名字是父親所起,其父本是一名計算機教師,卻因見義勇為救下一名少女,卻也因此打傷了一位教育局高幹子弟,而後,受不住各種無端刁難,最一氣之下便辭去薪職,索性回家搞起了魚塘。哪成想,一個雨夜裏,失足落水,就此逝去,留下淩沅兄妹與母親艱苦度日,魚塘也因為無人打理,就此荒廢。
淩沅的妹妹叫淩菲,比他小四歲,同樣就讀於附近的四十六中,三口人的日常所需全靠母親一人掃大街來承擔,雖然薪水不多,兼之撿些廢品,倒也能維持家用,一家人節衣縮食才能讓兄妹二人有書讀。
此時,距離高考已經過了月餘,而淩沅的誌願則是選擇他夢想的北江師範大學,大有子承父業之意,隻是數萬元的巨額學費,使得淩沅日夜哀歎。
之前,淩沅便與母親商量,不讀大學,找份工作,由他賺錢養家,畢竟他是家裏唯一的男人,卻被母親聲色俱厲的訓斥了一番。看到母親嚴厲的神色中帶著一絲期望,淩沅哪敢頂撞,隻得作罷,再不提棄學之事。心中暗暗決定,大學期間一定要勤工儉學,自給自足,不求貼補家用,至少也要在經濟上徹底獨立,決不能再向母親伸手要錢。
這便是窮人家的父母,即便自己再苦再累,也要讓孩子有書讀,也許他們目不識丁,卻是知道知識改變命運的道理,哪怕砸鍋賣鐵,榨幹自己的骨髓也要為孩子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