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血濺金鑾(1 / 2)

瑞雪一百一十六年。夏末秋初。

碧空千裏,天色清明。在連綿了幾個雨天後,天空終於放晴。

冉冉紅日懸在高空,金色的光芒散落在皇宮一座座殿宇漆紅色的琉璃瓦頂,明晃晃連成一片,耀眼奪目,就像這座象征著至高權利的皇城一般,讓人不敢直視。

皇宮的中央,巍峨的金鑾殿莊嚴肅穆,四角的盤龍飛簷還掛有清晨殘留下來的雨露。殿外花團錦簇,鳥語花香,一派錦繡安寧的畫麵卻被殿內不和諧的哭泣聲尖銳劃破——

“雲世子,求求你!求求你!不要退婚……”

金鑾殿上,一襲紫衣的絕色女子拽著俊美男子錦衣藍袍的下擺,跪在地上哀聲乞求。盈盈淚水掛滿了她如玉的容顏,一雙美眸紅腫不堪,哀婉的聲音如同杜鵑泣血,卻無法挽回男子堅硬如鐵的心。

雲傾城斂眉看向匍匐在地的女子,厭惡的眼神盯著她拽著自己衣袍的纖手,仿佛那是什麼不潔之物,用力一拽,衣袍劃出一道殘忍的弧度,美人含淚跌倒在黑曜石麵上,晶瑩的淚珠嘀嗒墜地,似在控訴著男子的無情。

“陛下,寧王府蘇氏明月空有皮囊、不學無術!臣鬥膽請奏陛下,望準奏退婚!”

雲傾城毫無憐香惜玉之心,枉顧美人哀戚的心情,清冷的聲音像一把冰涼的劍,劍光所到處,文武百官上百顆心齊齊一顫。大婚將即,雲世子竟在這時退婚!

“雲世子,求求你了,求你不要退婚……”蘇明月哽咽的抬起螓首,沉痛的目光落在雲傾城俊美如玉的側臉,望著那人凜然的身姿,淚如斷了線的珠子從眼眶滾落,蟄得她眼底一片腥紅。

是她看走了眼!是她信錯了人!

五年前,父王為國戰死,母妃隨之殉情,寧王府自此再無男子當朝為官。陛下為表撫恤,賜婚給了寧華王府。

猶記當時,那個穿著藍色華服的俊逸少年,麵如清俊如玉,身姿挺拔,未及弱冠,卻已是風華天成,就像今日一般,當著滿座文武百官的麵,一聲清清朗朗的“臣願意”,如同初陽般照入心底蒸融了她失去雙親而蒙上的霧靄。

她想,他大概和世間那些趨炎附勢的男子有所不同吧,便也承諾了婚約。這五年間,一直盼著嫁入王府,與他攜手同行,相伴終老。

可當事實如一麵明鏡鮮活的攤在眼前,卻是不得不歎,君亦非妾良人!

然而族中上百條人命兼係於她一念之間,若是寧華王府今日解除了婚約……後果光是想想就足夠她膽戰心驚!

因而此時明知希望渺茫的她,還是抱著破釜沉舟之心想要奮力一搏,她一生的幸福同寧王府上百條無辜的性命相比,藏在這裏又有何妨?

聞言,雲傾城看也沒看蘇明月,清華的鳳眸毫無波瀾,冷然道:“我絕不會娶你這等無才之人!”

“雲世子,”蘇明月不死心的向前爬了兩步,再度拽上雲傾城的錦袍,嗓音帶著哭腔,眼神卻隱含堅韌,“明月自知文采不及成小姐,惹得世子嫌棄。可明月……明月卻有一顆毫不亞於成小姐……愛慕世子的心,請世子看在明月的這份情誼上不要退婚!”

成小姐,成幽若,成王獨女,文采斐然,被譽為京城第一才女,京城名媛的優勝代表。雲傾城亦是才華橫溢的人物,二人惺惺相惜不足為奇。

再加上如今成王深得瑞雪帝倚重,權勢如日中天,與寧王府身陷水深火熱的境地相比,儼然是天差地別。不怪雲傾城會做如此選擇。

蘇明月兩句話不離成幽若,一時將這一月來帝京發生的往事彙聚成章,引得大殿兩側的文武百官們不由去參悟其間微妙。

沉思後,滿殿文武目色各異的望著雲傾城,有的搖頭,有的顰眉,有的歎息。雲世子嫌棄寧王府勢弱,違背婚約實在不仁不義!

雲傾城身體一僵,垂眸看向蘇明月,四目相對,她眼裏孤注一擲的決絕驚得他忘記去撥開她的手。那目光就像常立風雪而長青的鬆柏,有著破寒而立的頑強。這樣的她,他從未見過!心微微一顫,卻沒有動搖他退婚的決心分毫。

掃了眼四下交頭接耳的大臣們,九層玉階上觀戲許久的瑞雪帝坐不住了。他幽暗的眼眸驟然緊縮,指著雲傾城厲聲道:“胡鬧!朕許給寧華王府的婚事,豈是你想退就能退的!”

天子的盛怒讓雲傾城“撲通”一聲雙膝跪地,想著破罐破摔,無論如何他今日定要退婚,掏出懷中的丹書鐵劵,高舉過頭,雲傾城決然道:“陛下,臣請陛下念於華王府開過之功,特許臣退婚!”

群臣聞言色變。丹書鐵劵啊丹書鐵劵,那可是相當於一道空白聖旨的存在啊。雲世子為做成王的乘龍快婿,真是下了大血本!

“刺啦”一聲利響,蘇明月拽著雲傾城錦袍的手也因雲傾城的下跪而脫開,握著手中殘破的錦緞,她蒼白絕美的容顏,一如初冬時的寒潭,淡漠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