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葉謙益死前留給我一個神奇的東西,兩塊凹凸黑黢黢的石頭。他告訴我那是神賜之物,可以給人一次回到過去的機會。而他,也就是去一個古墓裏挖它時,失去了做男人的能力。
真是可笑,於是我說,真要是能重新來過,你為什麼不自己回去改變自己的人生。
他滿目渾濁,卻緊緊盯著我說,我欠你很多,所以想把這次機會讓給你。
然後他結束了自己慘淡的一生,我覺得自己沒說錯,慘淡的。
本來這個東西,我就這麼放起來了。
現在的鍾晨如當初所想,完完全全屬於我了。可是我的心開始抽痛,我看她對著窗外的藍天發呆,看她總是用木訥麻木的眼神看我,看她漸漸蒼白消瘦的臉。
我是那麼舍不得她難受,有時看著她呆滯的臉龐,我會想起第一次時,那張神采飛揚的臉,我還記得她說:“誒?你也是法律係?咱們是同學。”
僅僅幾年,卻恍如隔世。
終究,我愛的是那個臉上永遠徜徉著笑容的鍾晨。
我親手毀了這個自己永遠無法得到的笑容。
我開始擔心,開始害怕,開始懷疑。我以前以得到她為活下去的動力,現在竟然開始懷疑自己所做的一切。
深夜醒來,看著身旁的她,明明近在咫尺,卻怎麼感覺已經陰陽兩隔。我緊緊抱著她,多怕多怕她就這麼飛走了。
隻有我自己知道,在麵對她時殘酷的外表下,我隱藏的是怎樣痛楚和恐懼。
那天,我再次無意中看到了那兩塊石頭。歎息著,在手裏放了良久。
最終,我把它們擺到了桌上,然後去庭院找到了鍾晨。
她正對著院子裏的發黃藤枝發呆,我上前輕吻她的額頭說:“我愛你鍾晨。”
她的眼中裝著不屑和嘲諷,回道:“我也是。”
我一手拉住她的手,一手撥著她額前的發,覺得很悲哀,於是不再說什麼。
等到太陽落山的時候,她閉著眼,臉上,睫毛上都是暖人的金色。
我忽然想到一句話,人生若隻如初見。現在想著,竟是如此悲涼的。
我問她:“鍾晨,如果讓你重回過去,你會去哪裏?”
她緩緩睜開眼睛,冰冷地說:“回到沒有你的地方。”
早就猜到了她會這麼說,可是真的從她嘴裏說出來卻又是另一種無以言表的失落。
我對她說
:“明天回國去看毛毛吧,我讓人送你去。”
她的眼中忽然有了一絲光亮,是掩飾不住的驚喜:“真的?不是沒到時間嗎?真的可以嗎?”
我蹲在她的輪椅前,摸摸她的臉說:“嗯,去吧。”
她有些緊張:“可以呆多久?”
我笑:“多呆幾天吧。”
她有些不可置信,謹慎地問:“真的。”
我再次點頭。
“太好了,太好了!”她雀躍著:“我要去收拾東西,前天給小毛毛買的玩具也要帶上。”
我心中五味雜陳,想再次吻她的唇,卻被她轉臉錯過了。
她歡快地轉著輪椅輪子,一點點靠近房門。
我隻想,最後吻她一次而已,就這樣。
葉謙益一向謹慎,藏了這麼久的寶貝應該會真的有玄機。可是,萬一是什麼禍物呢,我隻好把鍾晨先送走。
細細摩挲著上麵厚重的紋路,耳邊響起他的話,帶你到想要回到的過去。
我想回到哪裏?
把那兩塊石頭可以嵌上的地方,緊緊暗合,我閉上眼睛,往事重演。
我抱著書走在校園中被鍾晨撞到,愛上了她的笑容。
我為能夠和她一個組慶幸不已,好幾個晚上興奮地睡不著覺。
我為她精心準備早飯,我幫她寫那些她總是完不成的報告。
我拿著準備的生日禮物找她時,看見宿舍樓下緊緊相擁的她和劉浩聰,心就像撕裂了一般,我捂著胸口一遍遍捶向牆壁,看著鮮血直流的拳頭,卻還是無法抑製心中的痛苦。
我隱忍著聽她說著劉浩聰的男子氣概,抽煙喝酒時的豪情,卻無法提醒她我也會抽煙也會喝酒,就在她說自己喜歡那樣的男人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