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林家(1 / 2)

引子——

榴花簾外飄紅。藕絲罩、小屏風。東山別後,高唐夢短,猶喜相逢。幾時再與眠香翠,悔舊歡、何事匆匆。芳心念我,也應那裏,蹙破眉峰。——《雙燕兒》

……

天寒微雪,地漫銀霜。驛道上一前一後兩騎駿馬之間,數輛馬車徐徐南行。車隊之末騎在馬上之人叫林龍,雖隻二十四五,但沉穩幹練之氣,卻是不輸於領頭駿馬上的父親林客。

林客眼見天色黯淡,暗自沉吟:“申時已過,若是折回涼州,隻怕天色已寂城門早鎖,若再向南疾行,離鄯州尚有半日路程,況且人困車乏,隻怕半夜也難達鄯州。”念及此處,他憤恨的瞪了一眼身後馬車厚厚的布簾。

林客身後首輛馬車上共有六人,前簾處駕車的林暉排行十三,雖隻十歲,但自小在西域長大,禦起馬車來竟然頗為老練。馬車之中,身著胡服,年紀約有十五六歲的少年排行十一,此時他正斜躺在馬車上用燦爍的眼神呆呆的望著車頂,神思卻已沉浸在了去日的戈壁和礦燦的藍天白雲之間,但那些駿馬狂奔的曠野之地卻已是漸行漸遠了,這林十一在不覺間神思有些恍惚。一陣碎石顛簸之下,他的思緒回到車中,卻見八姐林熏、九姐林歡和月妹都睡得好沉,隻有那個裝束古怪的家夥在吃了半袋馬奶後,裹著麻布口袋窩在車廂角落又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十一,你可知現在什麼時辰?”此時車窗外林客的聲音傳了進來。

林十一聞聲,掀開布簾,一股冷氣襲來,禁不住一抖,仍遮上大半,道:“父親,看是申時已漸了!”

林客蹙眉微含責備道:“十一,如今道路崎嶇天降鵝雪,現在離鄯州尚有半日路程,若不是你與老八午時為救這來曆不明之人,硬是燒水為其祛寒,整整耽誤了近兩個時辰,我們當在天黑前即可進鄯州歇息了。”

林十一心生愧意,不曾想自己隻為救人卻不聽家人勸阻,以致現在進退兩難。但沉吟片刻便即釋然:“父親,倘若我們不救此人,興許此時已在鄯州城中客棧歇息,但此人在路上天寒地凍臥雪眠霜之下卻是必死無疑。而今救人一命,我們一家無非露宿一夜,況且有馬車抵禦風寒,隻是尋僻靜背風處即可。如此,一夜露宿而救人一命,很是值得呢。”

林客心知兒子說的有理,但隻悶哼一聲不再言語。眼見大雪愈疾,隻盼早些尋個山腳僻靜處落腳安頓家小,以免當真落得露宿荒野。

此時,窩著麻布口袋嘴唇發青之人約有十六七歲,名叫李飲。也許是剛剛在雪地裏被凍的太狠,他俊朗的眉宇間難掩一絲痛楚的神色。而大腦劇烈的疼痛,紊亂的思緒仿佛回到了離開農村老家去上中學時,全村人在村口送自己的情景。那天也下著雪,李飲坐在馬車上,懷揣著熱饃,看著年邁的母親越來越遠,眼裏禁不住幾許溫熱。可李飲不明白自己昨天還在一中的教室上課,卻在昨天睡在了冰冷的雪地裏……

“他醒了,哥哥!他醒了。”在驛道不遠處一座荒廢的破廟裏,伴隨耳邊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李飲朦朧中看見一張俏皮漂亮的女孩用興奮而關切的大眼睛望著自己。隻是難掩一陣頭痛,忍不住呻吟起來。

“你被凍暈了過去,最好還是別動!”此時,一個十六七歲,看起來比月妹也就大上四五歲的女孩子冷冷說道。此女雖是絕美之人,偏偏臉上竟是一股凜若秋霜之氣。興許是見月妹太過關切,她又冷冷對月妹道:“一個女孩子家,大吵大鬧的象什麼樣子!”

“不小了,都十三啦!”叫月妹的女孩嘟了嘟嘴,看了看在旁默不作聲眼神微閉的父親,老實的安靜了下來。

訓斥月妹的女子在一家十三個姊妹裏排行第八,名曰林熏,她說話間,已是把住李飲手脈,看了看一旁眼神盡是關切的十一弟,語氣冰冷道:“十一弟心腸就是好,可惜不跟你姐我研習岐黃,到頭來還不是空懷一腔善心。”

“八姐說得極是,嘿嘿,可這一路整日顛簸中,實在無心思去學那岐黃之術。”林十一滿臉的為難之色。話說到一半,卻聽林熏道:“這位公子寒致五內,髒腑陰虛,以致外陽虛熱,脈相紊亂,口中高熱口渴、膚有紅點。”

混混沌沌的李飲恍惚中見一個十二三歲女孩盯著自己,另一十六七歲的絕美女子卻是顏若冰霜。隻有叫林十一的那位跟自己年齡相若的少年明亮的大眼睛透出一股攝人的關切。這讓李飲恍若大夢,迷迷糊糊道:“同學,我大概生病了,我腦袋很痛,……你們真好,你們帶我去看校醫吧……”

“不知所雲,神色恍惚,所病非輕,還是昏睡較好!”林熏話未說完,揮手間一枚八寸銀針早已落在李飲額上。李飲隻覺一陣麻木,又自昏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