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揮發香氛,沁人心脾。
牛排煎得兩麵酥黃,灑上黑胡椒粉,碟子上飾以花椰菜、檸檬、紅蘿卜三色蔬菜的擺盤,再擺上鍍銀的餐具,勾人脾胃。
燈光很暗。
燭火搖曳。
音響在輕聲的播放著浪漫的小提琴獨奏曲。
高腳杯造型優美,紅酒也不算很貴,隻難得如此心情。
為了如此心情。
為了如此情調。
屠蘇蘇心甘情願的花費了好幾個小時的時間,先去超市裏麵挑選新鮮食材,再忍者饑餓耐心的醃製、耐性的煎炸,將不完美的作品狠心的丟進冰箱,再一次耐心的下廚,直到作出一塊自認為完美無缺的牛排。然後,洗澡,換上最為舒適的那一件睡衣和那一雙拖鞋,然後打開音樂、打開紅酒……
這便是情調。
如果說,女人的情調是情與欲。
那麼,男人的情調,是否就是那血與火?
沒有人問過寇小樓。
隻有靜靜還記得那個男人隨口而占的打油詩:寒冬梅上雪,花鋤泥下藏,待得有情郎,煮成綠茶湯……
讓靜靜想起這句話的原因,說起來時間很短,說起來字數很長。
寇小樓曾經看出了靜靜的氣血不足,當然,這是傳醫的說法;根據西醫的說法便是血糖水平很低,雖然不至於診斷為低血糖症,但在遇上了嚴重的突發事件,身體劇烈消耗糖原的時候,很快便出現了低血糖昏厥症狀。
靜靜視野模糊的踩下了刹車——身後的十字路口,三輛泥頭車轟然相撞,逆向車道駛來的那輛泥頭車一聲刺耳的急刹……
商務車急刹,前方,竟然還有一輛泥頭車——之前,一直閉燈行駛,此時,突然打開了車燈,燈光刺目得讓人暈眩!
寇小樓心中警兆、眼中警兆、口中警兆:“靜靜!”
靜靜被直射而來的刺目燈光一晃,被迎頭相撞的危險直覺一激,再被寇小樓撕心裂肺的呐喊聲一震——猛的一把方向盤!
商務車與泥頭車迎麵擦過,越過隔離帶,斜斜的駛過對麵車道——飛躍!
“轟!”
“轟……”
商務車躍下路基,一頭撞在路邊的電線杆上,擋風玻璃轟然爆裂、氣囊‘啪’的炸開,靜靜暈死了過去。
對向車道的那輛泥頭車擦著商務車的屁股轟然駛過,發動機的咆哮聲透過商務車破碎的車窗玻璃真真切切的傳到耳中……
“滴……”
“轟……”
“嘭……”
十字路口,三輛相撞的泥頭車,起火燃燒,引發了爆炸,火光大亮!
“跑!”
蘇安妮終於回過味兒來了,滿臉後怕,咬牙喊出一個‘跑’字,西方留學的經驗賦予了她處理這類事件的豐富經驗,脫鞋拗斷了鞋跟、套上腳便拉開車門……
寇小樓仍是四望查看,不出意外的發現了昏厥的靜靜,緊隨蘇安妮之後跳下車來,繞過車頭、蹬開車門,將靜靜拖下來扛在肩上便去追趕蘇安妮……
蘇安妮沿著田間小道跑得飛快。
寇小樓扛著靜靜緊追慢趕……
蘇安妮突然一腳踩空,摔倒在小路上,兔子一般彈起來就跑……
蘇安妮突然又一腳踩空,摔倒後爬起來就跑……
蘇安妮突然又是一腳踩空,趴在地上喘息著……突然回頭,對寇小樓命令道:“把靜靜丟了,過來背著我跑!”
明月在天。
月華如水,普照世間,似乎,從不因富貴貧賤而稍作偏袒。
歲月無情。
古往今來,誰人得授長生?
人間無情。
三千年讀史,九萬裏問道,何處不是屍骨鋪遍?
隻是,紙上得來終覺淺。
寇小樓聞言,隻覺得心髒被重重的一擊、停跳了好幾拍,突然間,身體在危機時分泌的各種激素迅速消退,疲憊感瘋狂的湧動而出。
蘇安妮急切,口不擇言:“混蛋!快點!你扛著她幹什麼!是她能陪你睡覺還是她能給你提供工作!隻有我才能帶你去看更高層次的風景!快!丟下她……”
紙上得來終覺淺。
寇小樓的體力急速消退,卻也意識到了,應該讓理智盡快的回歸身體。
恢複理智的基礎條件便是控製情緒,寇小樓將因為蘇安妮產生過的各種極端情緒逐一的在腦中過了一遍:在鐵滿弓腿下的遍體傷痕,奮起踢館的算計與搏鬥,擔任總經理的陷阱和反擊,被無情驅逐和扣押工資餘款,被召回和被推倒……
寇小樓舉目四望,伸手將蘇安妮拉了起來,聲音疲憊鬆弛卻莫名的顯得放鬆:“你看看四周。”
極遠處,火光熊熊。
極遠處,路燈照出一條燈光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