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恐怕……不便吧……”藍美清嘟囔道,但話語之中似乎又包含著些應允之意,微泛桃紅的臉頰渾似一個羞澀的小女子作態,她也不知為何會覺得有些羞澀,隻是覺得這種行為實在是有些不妥之處,先不說她是妖族中人,哪怕她的確是一個人界女子,和一個大男人的三更半夜共乘一車,傳出去難免會有一些風言風語,對人清譽總是不好的,不過話說回來,藍美清並非人族,對這人界中的世俗束縛倒也不甚看重,隻是她作為一個女子,麵對石瞻這種建議,總歸是心生他念的,雖說她在南海鮫人族中現任代族長之職,但她的年紀,也不過相當於是人族中的一名年僅十六的少女……
石瞻見藍美清有些羞羞答答,當即會意,急忙擺手道:“姑娘放心,我絕對不是那種心底暗懷鬼胎,行事放蕩的登徒之輩,如若姑娘不放心,我可以不上車攆,自可駕馬而行。”石瞻此時也是想起了男女同乘一車意味著什麼,同乘一車,若不是一家之人,實在有些不合乎禮製,石瞻立刻有些擔心自己這麼做是不是會毀壞藍美清的清譽了。
藍美清卻是撲哧一笑,立時笑靨如花,道:“沒想到侯爺位居高位,也不是漢人,卻那麼的尊崇儒家禮製,我還以為侯爺平生豪放大氣不拘這些世俗禮節呢?”
石瞻聞言一愣,聽到那“不是漢人”四個字似是想起了什麼,臉上浮現出一抹尷尬的神色,隨後聽到藍美清說出不拘世俗之話後立刻又大喜了起來,他想道:“這些世俗觀念的確是又臭又長,我早就看這些儒家禮節不耐多時了,沒想到我眼前的這位姑娘竟也有這等超脫世俗,不拘古法的豪氣,與我甚是投機,妙極妙極!”
“那麼,請姑娘移步了。”石瞻禮治的閃向一邊,給藍美清讓開一條道路,藍美清也不囉嗦,心裏暗想:“這侯爺倒也不壞……”便對石瞻一邊笑著一邊走上車駕,道:“那麼給侯爺添勞煩了。”
石瞻見藍美清笑顏極美,一舉一動都是極有素養,顯然是個顯貴出身之人,暗想和自己倒也是門當戶對,見她性格又是和自己不謀而合,不禁欣喜,連原本皇帝即將崩駕,都城中行將大亂這件事情似乎都要拋之腦後了,隨後腦子又清醒了回來,暗忖自己須要將眼前這要命事情解決之後,再把兒女情長給解決了。
石瞻縱身一躍,身輕如燕般的落於馬車之內,身材筆挺的站立其中,車輪立刻在青石路上碾碾作響,在排頭兩匹健馬的引導之下向皇城中心駛去,哢哢作響的車輪聲令的某些人開始不安起來。
而藍美清則是坐於車內,對石瞻讚道:“沒想到侯爺性情豪爽,還身懷絕藝,小女子真是佩服萬分。”
石瞻爽目一笑,顯然是對這句話頗為受用,暗想道:“被這麼一個情投意合的女子誇讚就是和別人的阿諛奉承不同。”隨後問道:“敢問姑娘芳名?”
藍美清微一頓錯,道:“小女名美清,單姓一個南字。”她故意把姓的讀音加重,把藍字給讀成了個南字,目的自然是為了未來的安全考慮。
石瞻聽她姓南,立刻在大腦中查找著襄國城中是否有南姓貴族官宦,一找之下,還真有那麼幾個人選,但都是自己的泛泛之交,一時間倒也就擱下了,隨後又聽她名叫美清,便是閉目聆聽著夜風,緩道:“美清,好名字……”
藍美清“哦”的一聲,她可從來沒覺得自己的姓名有什麼獨到的好處,便有些好奇的問道:“公子,這兩個字莫不是還有些典故可循?”
“嗯。”石瞻點了點頭,說道:“《詩經》—《齊風·猗嗟》中有一名句:猗嗟名兮,美目清兮,儀既成兮,終日射侯。講的是春秋時期的一位少年神箭手,他的眼睛美麗而清明,英氣十足箭無虛發,每日每夜都是射靶不停,不過我覺得那少年的眼睛再怎麼清明美麗,也比不上姑娘你雙眼如月般的皎潔,和你一比,我想那少年也不過是螢火之光。”
他這麼一說,藍美清瞬間便會了意,石瞻這是在誇獎自己眼睛漂亮呢,她自小在族中地位便就不低,資質天賦在族中也是一等一的存在,什麼“天下無敵”“少年英才”之類的讚美奉承的話真是聽的耳廓生繭,但在此之前卻從沒有人誇獎過她眼睛漂亮,還用這麼婉轉的典故來誇獎自己,就連自己名字中美清這兩個字都能說出這麼多道道來,女孩總是愛美的,尤其愛聽一些有意境的語句,藍美清自小便生活在南海之中,哪裏聽過什麼《詩經》,更不知道《詩經》其中的人間百態,竟一時愣住了,喃喃細語道:“美目清兮……美目清兮……是指我麼……我怎麼從來不知道我名字中還有這個典故?”想著想著,心底一酸,一抹傷意掠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