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裏潼關路。望西都,意躊躇。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這首詩雖然出自元代張養浩的《山坡羊·潼關懷古》,與故事中東晉晉成帝鹹和七年相差甚遠,但這句詩的最後一句卻莫名響徹在一位正自趕路的青年心頭。
這一日已是清晨,正值初春,草長鶯飛,薄霧晨曦之中卻仍有清涼蕭瑟之意,隻見在如今山東陵縣基山官道上,一名身著青麻勁裝的年輕漢子正在健步而行,隻見這漢子布伐輕快,腳下生風,上身卻是不緊不慢,顯得從容自若,顯然是身懷不弱的內家武功,這漢子劍眉星目,雙眼頗為有神,不停的掃視這四周情況,眉目之間卻流轉著些許哀愁。
“現在是三月十六,離開師門竟已一年有餘了,此次和長離宮的聯盟事宜竟是出人意料的順暢,還求得了數枚長離八寶金身丹,掌門師父知道了定會大喜......”
這麵貌精神的年輕漢子不是什麼尋常人,便是當今天下五大武學名門正派之一的東海廣桑派大弟子楊鼎寒,一年前楊鼎寒領廣桑派掌門楊謙之命,獨自一人南下,跋山涉水,寒冬酷暑,經過數月,來到南海長離宮,將楊謙聯和兩派的意圖告知了長離宮宮主玄如子,玄如子本就和楊謙私交甚好,未曾遲疑便是答應了下來,還托付楊鼎寒將自己煉製數年的八寶金身丹轉交給楊謙,以示友善。
楊鼎寒雖也為師父高興,但望著渺無人煙,枯草飛揚,不時出現累累屍骨的官道上,心中的悲哀之情卻怎麼也揮之不去。
如今漢人勢力在中原衰微,早已無力統治,不得已撤出了北方,可漢人朝廷走了,那些千萬漢人百姓卻無法跟隨他們同去南方安居,便是滯留了下來,現在五胡肆虐中原,漢人自然成了刀俎上的魚肉,胡人性情本就殘暴,被漢人阻攔在長城以北數百年,心中積怨已久,數十年前八王之亂,司馬氏互相攻殺,兄弟相殘,以致朝綱混亂,不過幾年,又有妖後賈南風霍亂天下,使得晉朝在北方勢力被嚴重削弱,讓的關外胡人是乘機大舉南下,其中便是以匈奴,鮮卑,羯族最為勢大,二十年前永嘉之亂,匈奴劉淵攻破洛陽,擄走懷帝,殺死王宮士族三萬餘人,平城之戰殲滅晉軍十萬,短短幾年,晉朝竟是失地千裏,漢人百姓的生活,可真仿佛是被炭火烘烤一般......
“原本我漢人數量何止百倍於五胡,便是眾人一口吐沫都可淹殺胡狗,隻可惜自漢朝桓帝,靈帝以來,中原大地便是烽火繚繞,又有各路諸侯互相攻伐,好容易武帝開國,創立晉朝,本以為天下太平,結果不足二十年天下便又複混亂......我們漢人......現在已然不是人多勢眾的一方了......”
“隻可惜師父告誡過我們弟子,不可插手這些......否則……唉……我本是漢人……卻……”
想到這裏,楊鼎寒心中好不懊惱,停將下來,重重地在地上踏上一腳,如今中原塗炭,赤地千裏,廣闊的大地上竟是難以找出一綹像樣的炊煙,南方漢人朝廷雖也有過北伐之舉,但最終都是以慘敗告終,反而助長了胡人的殘暴氣焰,反觀南方皇族世家,經過一係列的敗仗,現在隻想著偏安一隅,完全不思進取,想到這裏,楊鼎寒更是氣上加氣,心中鬱悶更是難平。
“若是聚我廣桑派近萬弟子之力,在這東海盡可掀起大大的波浪,隻可惜師父……”想著想著,楊鼎寒竟是在心中微微的責怪起楊謙來了,但轉瞬間楊鼎寒便被自己的想法給嚇到了。
“蠢貨蠢貨,怎麼可以責怪師父大人,還有這種會令的本派同門死傷殆盡的可怖想法,實在蠢笨至極!”楊鼎寒不住的在心中責罵自己,罵自己愚笨至極,思想可笑。
撲撲……
蟄地驚起,楊鼎寒身後東南角官道上忽然傳來一陣陣淩亂的腳步聲,漸漸靠近,人數似乎不少,楊鼎寒微微偏頭,心思一凜,使出聽音辨物的功夫來,隨後便放下心來。
“腳步雜亂,步伐輕浮,普通百姓而已……”楊鼎寒雖然心知無妨,卻又感覺事情有些不尋常,便是駐步路邊,目光如劍般投向後方。
隻見東南角官道上,約莫百名漢人裝束的百姓正相繼奔走,每人衣冠殘破,衣不蔽體,臉上俱是害怕驚悚的神情,爹喚兒,母喚女的吆喝之聲在人群中此起彼伏,這番情景,不由得讓楊鼎寒心中升起提防之意。
噠噠噠噠……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轉瞬而至,隻見一匹棕色駿馬在遠處疾馳而來,激起地上陣陣塵土,駿馬一邊急速奔跑一邊從鼻中口中噴出白沫,顯然是趕路已久,馬鞍之上,楊鼎寒瞧得親切,隻見一位身著灰色勁裝的剽悍男子正不住的揮動馬鞭,催促著駿馬向前奔馳,那男子臉色漲的通紅,懷中還抱著一名約莫三四歲的孩童正自沉睡,隻見馬背上一顛一放,這孩子竟也睡得香甜,楊鼎寒瞧得這情景倒也頗為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