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先生,我已經很清楚你的意思了,我不會讓你為難,也不會做傷害蕭嵐和蕭夫人的事,可是請你給我一點時間,我要好好想想。而且,我也需要和蕭嵐當麵解決問題。”紫苑一手按著鼻子,一手刷刷寫道,“請你告訴我蕭嵐到底什麼時候能回來。”
蕭明偉並無一點如釋重負的表情,“事實上,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清楚。這次出國,是生意需要,我弟弟帶著他要走美東好幾個城市,如果這跟你的計劃有關,我可以幫你跟我弟弟打聽一下。”
紫苑無力地擺擺手,算了,她不想再和蕭明偉見第二麵。
“程小姐,我要說的是,蕭嵐到現在都不相信我給他看的東西,所以,如果你跟他提這件事,請你做好心理準備,他的反應可能會很劇烈。”
紫苑抬起淚眼看著他,忽然笑了,反應劇烈?不不不,你不知道,會有劇烈反應,說明還沒到創深痛巨的極致,而你所做的,正是一次次的把自己的親生兒子推向親情的底線。
她抹掉眼淚,從包裏拿出一隻盒子,一串鑰匙,推到蕭明偉麵前。蕭明偉打開盒子,鎮金店的生肖項鏈金光迸射。他關上蓋子,連同鑰匙推了回去,“程小姐,雖然談話的內容不算愉快,這兩份禮物是我們誠心誠意給你的,絕對沒有拿回去的道理,請你收下。另外,這兩杯咖啡也請讓我來買單,我還有事,就不打擾了,請程小姐幫我結帳。謝謝。再會。”說完,蕭明偉站了起來,輕輕放下一張金色的港幣,快步走了出去,像是怕多停留一秒紫苑會再把東西塞回給他似的。
又或者,是怕她反悔吧……
抱著和來時一樣沉重的書包回到宿舍,向湘紅著眼睛坐在客廳裏。這個一向笑得沒心沒肺的女孩竟哭得比她還慘,可把紫苑嚇了一跳,忙抱著她問怎麼了。向湘抽抽搭搭地邊哭邊說,她男朋友感染了“非典”,已經被隔離了。
這個消息讓紫苑心裏一沉。那個原以為很遙遠的病魔,原來已經這麼切近了嗎?就在前幾天,無線和亞視同時播報了一條消息——過去數日內威爾斯親王醫院8A病房有7名醫生、4名護士出現發燒、上呼吸道感染症狀。11號,感到不適的8A病房醫護人員激增到23人,其中兩人被證實感染“非典”。16號,有醫護人員的家屬被感染,而向湘的男朋友,就是16號確診這一批人中的一員。
“紫苑,我好怕……”向湘摟著她脖子拚命掉眼淚,“我是不是發燒了,我覺得好冷,我被傳染了對不對……”
紫苑將臉貼在她額前,冰涼冰涼的,哪有一絲發燒的痕跡,才要起身給她端一杯熱水,可憐的已經嚇壞的女孩兒一個勁拉著紫苑不讓她離開自己。紫苑隻得一手攬著她,一手寫字問她上一次和男朋友見麵是什麼時候。
“就上周三,他給我送了盒芝士酥皮包就走了,我們沒一起吃飯,也沒kiss,可是我回來就把那盒酥皮包都吃掉了……”
“到今天五天了,應該沒事的,別自己嚇自己……”紫苑一筆一劃寫好,放在她手心裏,“那他現在怎麼樣了?醫生怎麼說?”
向湘好容易止住的眼淚又刷地流了出來,“我不知道……我媽不讓我去看他,還叫我趕快回台灣……紫苑你說我該不該回去?……我想留在香港,又怕會傳染到……我媽說我不回去她就過來陪我一起……我不能讓我媽過來……”向湘語無倫次,泣不成聲。一邊是戀人,一邊是家人,原來不是隻有她在這種經典命題中煎熬掙紮,紫苑抱住向湘單薄的肩膀,在向湘細弱的哭聲裏同樣淚濕雙頰。
3月18日,香港出現首例本地感染及死亡案例。
3月19日,香港中文大學和香港威爾士醫院微生物係提出,引起“非典”的病原體可能是副黏病毒。
3月20日,向湘的媽媽直接從高雄飛抵香港親自抓女兒回台灣。在母親大人駕到前的最後一刻,向湘托紫苑代為請假,自己偷偷跑到醫院去等還沒脫離危險期的男友的消息。向湘這一走,歸期不定,而她的男友何時康複更是未可知,或者這一麵,竟是兩人的最後一麵……想到這裏,紫苑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念頭嚇了一大跳,抬起眼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又走到了Lynd
Music。在藝術係辦公室,她順便也給自己請了假,逃了下午的課,一個人背著書包在校園裏漫無目的地亂走,卻終究逃不過冥冥中注定的力量,落入那些舊時旋律刻下的痕跡,被帶到這最初相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