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俊思忖良久,還是把滿腹心事咽了下去。今夜之事本來就令他對林聚雪深懷歉意,偏又什麼都不方便說,林聚雪被藥刺激得有點透支的精神在藥效過了以後也十分困乏,兩個人從紫苑家出來一直到林聚雪住處便都沒怎麼說話。汽車在三元橋附近的一處公寓式住宅樓下麵停住,歐陽俊略有些驚訝,“原來你住這,我以為你跟父母住呢。”據他所知,林聚雪也是北京土著,而且單身,這樣的女孩幾乎都還住在家裏,而不會在這樣一個單身白領公寓式的小區租房住。
“我早就搬出來自己住了。”林聚雪淡淡答道,自己推門下了車。歐陽俊忙熄了火跟出來,經此一役他都有點杯弓蛇影,一見小區燈光不是很好,心又落不踏實了,“我送你到樓下吧。”
林聚雪聽了,微微一笑,“這裏老外很多,很安全的。”
“嗬,這正是我看不慣的地方,為什麼老外多警察就上心?”歐陽俊故意尋了個輕鬆話題調侃,可是林聚雪卻不搭話,下意識嗯了一聲,便低頭慢慢往前走。歐陽俊討了個沒趣,隻好安靜地跟在旁邊。昏暗路燈照著兩個身影短了長,長了短,很快就到了林聚雪家樓下。歐陽俊剛想開口說你上去吧我走了,林聚雪卻直直站到他對麵,仰頭看他,道旁樹在她臉上投射濃重陰影,唯有一雙妙目在黑暗中靈動晶瑩,“歐陽,我想問你……”
歐陽俊心砰砰亂跳了幾下,不知她要問什麼。他對不起她的事已經好幾件,好容易彼此都清淨了,她便要來興師問罪嗎?
“在花都,你跟劉曉天說的那句話……”林聚雪的聲音原本就低沉,此刻顯得尤其暗啞,甚至不知何故微微顫抖,黑暗中她深吸了一口氣,濃重的呼吸在他聽來如此清晰,“你心裏,有沒有,有沒有,哪怕是很小很小一點點的覺得……它可以是真的?”
在花都,對劉曉天說的哪句話?
總共也沒幾句話啊。
值得追問一句真假的,也就是那麼一句話。我來接我女朋友。
他抿著唇,站在樹蔭外麵,路燈為他的輪廓投下深邃的影子,卻讓她看不清他背著光的眼睛。她忽然覺得心很涼,很涼很涼,比之前聽到劉曉天買了立可拍開了房還涼,比紫苑用冷水噴她半個鍾頭還涼,她退後一步,卻沒能退出樹蔭,晶亮眼睛眨了一下,頃刻間波光粼粼。她飛快轉過了身,“你回去吧,我上去了。”
“Juno!”歐陽俊想都沒想就拉住了她。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更不知道自己是何打算,總之就是要拉住她。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一個女孩忍著淚轉身離開,他本該攔下的,可他沒有,那一刻的失去在之後反反複複許多個夜晚讓他輾轉不成眠,無法停止的愧疚令他忍著痛自虐般在心裏一遍一遍重新推演那逝去的場景,當這一幕奇跡般再次成為現實時,他幾乎是本能地拉住了林聚雪,雖然,已不是當年那個人。
她被他一把拉了回來,力道是如此之猛,以至於纖弱的身體直接撞到他胸前。他還沒來得及退開,已被她緊緊勾住脖子,也未來得及多說一個字,已被她堵住雙唇。
那是何等冰涼的唇,二十五歲的妙齡女郎不該是這樣,然而正是這樣沒有溫度的觸感,毫無征兆就點燃了他沉睡兩年的孤寂靈魂。他下意識將她緊緊圈在懷裏,輾轉吮吻,反守為攻,這一刻什麼工作什麼合同什麼對手什麼客戶都他媽的見鬼去吧,她隻是林聚雪,一個美麗大膽卻又脆弱得水晶娃娃般的女孩兒,連體溫都像水晶一樣寒涼,他深深地吻著,隻想把這塊水晶也融化了。
樹影婆娑,秋蟬連連,遠處偶爾經過的行人也不甚好奇,如此旖旎風光,在這片小區也是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