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終是成熟時,放棄和看淡(3 / 3)

文龍使勁點頭,“老師,昨天如果不是你要救我,也不會被砸到。以後,我一定好好讀書,安安靜靜的。其實,我昨天是想送一副畫給你,可是現在它已經破掉了。”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還缺了右上角。

言璟看見畫上是這樣的一副場景,黑板旁、講台上,言璟穿著紫色的毛衣、深藍的裙子,站在那裏微笑。一個穿橙色衣服、條紋褲子的小男孩抱著她的腿,抬頭衝著她笑,旁邊還寫了一行字,用泡泡的形狀圈了起來。泡泡裏寫著:言老師,你是我心中最棒的老師,我喜歡你。看見這樣簡單卻溫暖的圖畫,言璟非常感動,把文龍撈了過來,摸摸他的頭,說:“我也喜歡你,而且很喜歡這幅畫。謝謝你,我會一直留著的。昨天的事,你不要自責。其實,我自己也傻乎乎的,要是再多跑偏一點,就不會被磚塊砸中咯。你知道嗎?我小時候特別頑皮,有一次在醫院的操場上跟小夥伴們玩老鷹抓老鼠。我是當老鷹的,可是我跑了幾圈下來,頭有點暈,不知道方向了,就到處瞎撞,結果撞在操場左邊的籃球架上。那個架子是水泥柱做的,砰的一下,我就暈倒了。撞在額頭上邊一些,還出了些血,去縫了兩針。你看吧,我就是這麼迷糊,改不了啊。”

文龍不知該笑還是該哭,傻傻地說:“那老師你以後要仔細看清楚嘛。”

言璟拿手輕彈在他額頭,“哎喲,還說起我來了。老師雖然不怪你,但是你也要注意周圍的環境。想心事可以,認真做事也可以,但是要看是什麼時間場合。等你讀中學了,去了更大的地方,路多車多,走在路上也要小心安全,知道嗎?”

文龍一直應聲說好,言璟滿意地笑了,又接著問藍瑛,“藍老師,現在文仁村的房子都倒了,學校也沒了。孩子們下個學期去哪裏上課呢?”

言雪虹剛好從外麵打了開水進來,聽見她的問話,就說了幾句:“你自己受了傷,還擔心別的事情。別操心了,政府都會解決的,會給他們安置房,也會給他們重建家園。讀書嘛,去別的學校讀就好了。”

言璟嘿嘿地傻笑兩聲,“是哦,我果然是腦子被砸了,這個都想不到。有政府在,怕什麼。經曆一次災難,人們還平安地活著,就是福氣啦。”

言雪虹怕她傷神,就委婉地讓藍瑛和孩子們離開,“謝謝這位老師還有你們這些小家夥來看我們家小璟,不過她頭部受了傷,是需要多休息的。你們都放寬心,回去以後好好生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藍瑛理解了這含義,就帶著孩子們跟言璟告別了。

一周後,言璟出院回C市,直接回了她和林暄的家。上樓時,是林暄抱著她往家裏走,在樓梯上遇到了李萍和她男朋友。言璟很驚訝地叫住她,“李萍,有好事啦?”

李萍也不害羞,大方地承認,“就你們能甜蜜,我就不能啊?這是我男朋友,在十七中教書,還當了班主任。”

“哇,人民教師有責任心。祝你們幸福,比我們還甜蜜,哈哈。”言璟也爽快地祝福。

“收到!謝啦,朋友!不過,你怎麼又要讓你老公抱啊?”李萍促狹一笑。

“嘿嘿,別提了。飛來橫禍,腰和腿受了些傷。不過,沒什麼大問題。”言璟苦笑著說。

“我突然發現你挺迷糊的嘛,還好你老公比較靠譜,好好照顧自己啊。我們還有事,先走了,拜。”

跟李萍剛說完話,林暄風衣口袋裏的手機就響了。言璟用手探了半天才找出來,原來是言雪虹打電話,說是帶上言奶奶還有許多林家的親戚,要過來看他們。掛了電話後,言璟無語地翻了翻白眼,再皺著眉看林暄,“老公,你們家的親戚怎麼那麼多?再過四十多分鍾就要到咱家了。生個病也不讓我好好休息,還要來看我,這個熱情吃不消啊。”

林暄愣了一下才說:“當年我奶奶在村子裏需要人幫襯的時候,也沒見他們這麼熱情啊。自從我們家過得好了,就開始攀親戚了。但沒辦法,我爸那個人特別重親緣關係。尊重長輩愛護小輩這種事,從小就教我。每年過節,我和我媽也得回老家去拜親戚。你還記得我媽做手術那會麼,不也來了一堆人,沒幫上什麼忙,卻送了一堆的鮮花和水果。”

言璟拿自己的額頭去撞他的,“算了,我不抱怨了,我總要適應你家的這些親戚朋友。快點上去吧,你能不能幫我洗個澡啊?一個禮拜都沒洗了,快髒死了。還有,我頭發拆了線了,應該能洗頭了吧?”

“你想得太美了,起碼還得過一個禮拜能洗頭。別浸了水,傷口發炎。”

“嘿嘿,我倒是沒關係,你跟我睡一塊,不得把你熏死?”

林暄把她抱到了家門口,讓她用鑰匙開門,“你把頭發卷起來,再用浴帽裹住頭發,洗澡應該沒問題。我小心一點,盡量不用力。”一進家,就抱著她去臥室,把她放在床上。再進浴室裏,往浴盆裏放熱水,最後又出來抱她去洗澡。

林暄對言璟的愛,既熱情執著,又平淡真實。他愛說好聽的情話,喜歡對她做親密的事,寵愛她到了無法拒絕她任何要求的地步。當然,這些也使得她招架不住,常常深陷在他的溫柔魅力裏,抱著他說一遍又一遍的“你真好,我愛你”。在這場愛情中,他慢慢地學會欣賞她、支持她,讓她自己去選擇和實踐想做的事。卻也會在她被騙時,笑她傻氣,為她指明。在她受傷時,帶她放下執念,看開人生。

出院回家後,他生怕她再有一點閃失,總是細心體貼地照顧她,沒有一絲抱怨和不甘。這些看似簡單的動作,要做一日,很多人能做到。要做許多個日子,就不知有多少人能堅持下去了?直到她回學校上課,三個多月的時間裏,他每天都會替她梳頭、穿衣、洗浴。她在家裏憋得太久,特別想出門,常會對他抱怨。看見她的可憐表情,如果在平時,他一定不忍心拒絕,立刻就會笑著說:“好,我帶你出去吃好吃的。”但是,他不能,比起她的鬱悶,他更擔心她的身體,隻好狠狠心,拒絕她的撒嬌要求。

一個半月後,她恢複的還算不錯,他才敢帶著她出門去透透氣。每一次,他都是小心地把她抱下樓,再輕放在副駕駛座上。那座位一定調到了很舒適的傾斜度,可以讓她躺著休息。一到公共場所,林暄想抱著她走,她就會害羞地臉紅,拒絕他的靠近。他呢,就會左右為難,站在車門口對她說:“老婆,似乎是你要出來逛的啊。那現在,我到底該怎麼做?”

“可是,逛個商場,你一直抱著我,會很累啊。而且,人來人往的,羞死人了。要麼咱們就直接去吃個飯,再回家吧?”

“吃飯的話,可以訂餐送家裏來啊,我們幹嘛要跑這麼遠出來?”

言璟每一次都有些“惱羞成怒”,語氣帶點小衝,“坐車出來,起碼還能看看街邊的風景,也能瞄一眼最近流行什麼時尚。我又不是坐月子,天天待在家裏!出都出來了,還說那麼多!”

林暄隻好笑著揉她頭毛,“好啦,別生氣了。你想吃什麼,我帶你去!”

有一次,言璟說出了新的願望,“等我好了,我再也不要你抱著我出門!我先好好地去旅行一次,一個人走走停停,去看看外麵的世界。等我回來了,我就回學校住,享受我大學裏的最後時光。下個學期就大四了,沒有課程安排,大家都去找工作實習,也很難再見到同學們了。”

脆弱時,他細致嗬護、周到照顧,為她撐起一片天空。她確實感動也很滿足,當然也挺享受。但是,她一貫清醒自知,明白女人一旦習慣了男人的照顧,在生活上,甚至在工作上,就會特別依賴男人。到了團隊當中,女人遇到困難就一定會躲開,而讓別人去承擔。麻煩的事都不想去嚐試,能力就會降低。她不希望自己還沒有工作,就失去了創造力。她期待的愛情應該是這樣的:你相信我,放我去拚搏。我也相信你,看你功成名就。我不再柔弱,變得勇敢。你讚賞我相信我,並愛上我努力的樣子。我們將攜手走過一生,還不知道未來會遇到什麼難題。當你遇到走不過去的坎,還有我在你身邊,陪伴你,攙扶你,和你共同承擔,並肩前行。

她的男人,果然是值得她愛的,也的確了解她。他沒有因為擔心她的安全,就否定她的想法,反而脾氣溫和地說:“好,你喜歡,那就去試試。回來後,要與我分享你的感受。”

於是,言璟出關後,一個人坐火車去了很多地方。路上,遇見了一位曾騎車穿越湄公河的大哥,帶著她在青海湖騎了三天的自行車。又跟著幾位高中畢業生一起去了青海最大的喇嘛寺——塔爾寺,一路誦經、拜佛。從青海出來,在火車上認識了一位剛騎完川藏公路的大哥,向她講了路上發生的許多事情,有驚險不安,也有激動快樂,還為她因為高原反應放棄了繼續進藏的計劃,感到可惜。她到寧夏下車,開始了三天的沙漠草原行,跟著駱駝群進入騰格裏沙漠,再到內蒙的蒙古包裏過了一夜。從寧夏繼續往東走,到了千年古都西安。在這裏,她遇見了一個同年的小夥,已經讀大四了,在某互聯網公司找到了工作,就開始畢業旅行。經過十多天的旅行,她才知道,外麵的世界真的很大,很多人懷揣著旅行的夢,就勇敢地上路了。他們一路互相照顧,互相吐槽,分享生活裏的經驗,然後再在某個地方,繼續分開,去往不同的人生。旅行既鍛煉人的意誌,也會給人帶來驚喜。在路上,我們聽到不同的故事,有不同的感受,慢慢地就增加了閱曆。

回到C市後,言璟把照片和心情都分享給了林暄,還對他提了一個期望,“他們說一定要去西藏看看,這次太遺憾了,下次我們一起去吧。有藏民告訴我,我們提前吃半個月的治高原反應的藥,去了以後就不會有反應了。”林暄回國兩年半,一直忙於事業,幾乎沒有一次輕鬆的旅行,感受到她的喜悅與興奮,也對遠方有了一些向往,“好,我們一起去。不知道下一次,還能不能碰見這些有趣的人?”言璟在他懷裏蹭來蹭去,特別傲嬌地說:“覺得旅行有意思吧?誰讓你不出門,哼,還不讓我出門呢。”林暄很無語,抱著她站起來,像睡吊床一樣把她晃來晃去,“你身體好了以後,我可沒有不讓啊。”在恰到好處的範圍內寵愛她,也在合適的範圍內,放開她的手。愛情的距離,不遠不近,才能長久。

光影流動,回到言璟出院那天。來看她的人,居然還有林暄的表姑們,一個個嘰嘰喳喳地獻寶,“小璟啊,姑姑給你到衡山求了平安符,說是可免傷害和火災。”

“小璟,我跑得更遠啦,去了嵩山呢。人家說中嶽的符,能免除身勞,還能致巨富啊。”

聽得言璟頭都大了,轉了個身子趴在床上,臉也朝下。可耳邊的爭吵聲不斷,居然有人說拿到了泰山的符,什麼保長壽啊。她在心裏鬱悶地說:“我又不是七老八十,還保長壽,簡直是太搞笑了。”還好她婆婆發了話,說她剛回來需要休息,才把這些三姑六婆趕了出去。

言奶奶這次有些愧疚地坐在她身旁,看見她頭上的傷口還有禿了一小塊的後腦勺,心疼地撫摸著她頭發說:“小璟啊,奶奶以後不逼著你離開家了。誰想得到會有這麼大的災難啊,不求你們掙多少錢,有多大的成就,人平安、身體健康,就好。你這孩子也是,明明去北京得了全國的演講比賽冠軍,也不告訴我。我天天說你沒用,你也不反駁一句。”

言璟微笑著看她說:“這有什麼好說的。人各有所長,我也隻是在這方麵做得還不錯,其他方麵就不一定厲害了。”或許是又長了一歲,或許是經曆了更多的事情,她對榮辱得失看得更淡,也更不在乎奶奶對她的看法了。既然老人家的偏見已經根深蒂固了二十年,又何必裝得一副委屈難受的樣子,去祈求她的喜歡與讚賞呢?她的內心成長得更為強大,也凝聚了更多的自信,不再妄自菲薄,輕易否定自己的能力。況且,已得到愛人的尊重與欣賞,婆婆和公公也待她很好,她覺得應該知足。這不成熟的一頁,注定在2009年的1月被她翻過去,不再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