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遲到(1 / 1)

傾聽午夜大海遼闊的沉寂

我的額頭,冷靜得像冬天的暴風雪

——《告別》多多

從天空向下望去,一片新月形黑沙礫海灘,泛起百色泡沫的海岸線弓著身子延伸向遠方出雲之地。在海灘黑灰色的整塊色調中,仔細看去,期間有個白色的小點。在不斷聚焦放大的視線中,白色小點逐漸變成一個穿著白色襯衫的青年男人。

白襯衫君抱膝坐在海灘sh風拂動著他的頭發,他的表情有些昏昏欲睡。淺灰色的天空有些陰霾,陽光從幾塊雲朵的間隙中射下,有節奏的海潮聲正將他催眠。白襯衫君將下巴墊在交叉的雙臂上,昏沉茫然地望著遠方的空曠海麵。他保持這樣的姿勢已經很久,而時間的跨度要從他剛剛來到海灘時,遇到的那個彈吉他的紅背心老男人算起。

早晨上班途中,白襯衫君男人在擁擠的公交車中他昏昏欲睡。當他被到站的廣播驚醒,便急忙從人群中掙紮著逃下車。在站台上等待換成另一路公交車時忽然發覺自己口袋裏的手機和錢包都不見了。

那輛充滿渾濁空氣與交錯肢體的公交車開走已很遠,他茫然無措地站在公交站台上,張著嘴用慌張的眼神環顧四周。清晨的站台貼滿了各種色彩斑斕的小廣告,一眾等車人低頭專心地玩著手機,唯一關注白襯衫君的是一個穿著印有“協管員”字樣黃色馬甲的矮胖老頭。黃馬甲老頭用黃色的三角小旗子對著白襯衫君筆畫幾下,並且通過腰間的黑色小喇叭反複幾次說:“車進站了,那個人你靠後站,靠後站!”

白襯衫君被黃色小旗子趕著退後了幾步。他想對老頭表達手機錢包丟失的憤怒與沮喪,但看見老人朝氣蓬勃的紅臉蛋,他忽然就灰心了。他自我勸慰道,對這個老人說了又能怎樣呢?他能有什麼辦法?也許他的煩惱比我還要多一些。於是乎,他知趣地轉身離開了車站。

對於身無分文的他來說,雖然沒有錢坐車,但幸運的是他此時距離公司僅有兩站距離,然而不幸的是他今天必然要遲到了。對於遲到的懲罰是500元罰金,此外,也會失去本月的獎金。加上丟失的三千多元手機和錢包裏五百多元現金。今日的損失很大。

白襯衫君向著公司前行,走在一條蜿蜒在海邊的公路。身旁飛馳而過的汽車紛紛將他甩在後麵,他是這條路上最慢的人。腳下這條路,他已經走了十年,在十年間的絕大多數時間,他困惑迷茫地來來回回。絕大多數時間,他厭煩這條路,公交車裏是擁擠的人群,喧嘩的聲音,混合著汽車尾氣與人體氣味的汙濁空氣,單調而焦慮的行程,終點就是同樣單調乏味的一整天的工作。從擁擠喧嘩的車廂,到擁擠安靜的辦公室,人群中的重重包裹令他總是感到莫名的憤怒與沮喪。白襯衫君多年以來每次清晨走出家門都是那樣的不情願,而每次夜晚擠出公交車走回家又是那樣的如釋重負。

他走著走著,忽然看見了路旁出現了那個每天上班時在車裏偶爾瞥見的一片煙灰色的海灘。他想起部門經理篤厚的臉上嚴肅的表情,以及即將從工資單上消逝的500元,還有未來將失去的晉升機會,還有那永遠也沒有盡頭的工作計劃表,剛用了不到半年的手機。那些一直在心中徘徊的戾氣與喪氣,呼地一下子衝到了頭頂。他決然地轉身跑過馬路,翻過護欄,走下那片煙灰色的粗糙海灘。他的想法簡單直接,索性遲到了,幹脆多玩一會兒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