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西遊做了一個夢,她蹲在小溪邊,苦巴巴的搓洗著質地粗糙的衣服,而小溪的對麵站著一個人,正靜靜的看著她。雖不曾抬頭,但那人的眉目似乎早已在孟西遊心底描繪了千萬遍,桀驁俊挺的眉毛斜飛入鬢,一雙輪廓極好的丹鳳眼裏邊似乎蘊含著星空,會將人的身心都吸進去,鼻梁挺直,薄唇總是似翹非翹,看的人心裏癢癢的,好想嚐一口,加之一身黑衣包裹著俊挺的身姿,端的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美人。
仿佛是看透了孟西遊心中所想,那人開口譏諷:“看夠了沒有,可是後悔了?”那聲音時遠時近,低沉中帶著一絲暗啞,歎息道:“你,也有今天呢。”
孟西遊隻覺得心中悲痛難名,卻是既說不出話來,也抬不起頭,隻瘦小的身子拚命顫抖,心底呐喊:“不是的,不是的??????”
“啊!”孟西遊一下子坐了起來,無措的看著四周,昏暗破舊的小屋,原來是一場夢,夢中那人言語猶在耳邊,卻是想不起那人的樣貌來。
窗外天微微亮,孟西遊搓搓凍的發麻的四肢,認命的起床去溪邊洗衣服,努力的將快要被河水衝刷走的衣服拽回來,粗布的衣服蹭的手掌通紅,就著寒風,紅裏還透著紫,好不容易將漿洗好的衣服甩在木盆裏,回頭一屁股坐在濕漉漉的大青石上,重重的歎了口氣,怎麼也想不明白前一刻還在宿舍大床上睡得不省人事的她,再睜眼已經換了一副身板。
作為一個才七歲的包子,孟西遊在後娘的支使下,不得不邁開短腿,早早過上幹好活才能有飯吃的日子。總覺得有人注視著自己的孟西遊猛的回頭,身後卻是什麼也沒有,心道,都怪那該死的夢,約摸過去了小一刻鍾,孟西遊琢磨著後娘快要來拿衣服,匆匆擰幹衣服上的水,而後很是乖巧的在附近的林子裏撿了些小柴火,來這裏三個月零九天,接受了原主記憶的她也同時接收了原主好幾年的苦難生活,不過要怎樣讓自己在一個有後娘就有後爹的家庭裏過的更好,孟西遊卻早有心得,至少得熬到長大,再圖以後。
忙忙碌碌的孟西遊並不知曉,她的直覺是對的,就在她身後幾步外,虛空之中,一身黑衣的男子正專注的看著她,丹鳳眼中幽深一片,承載著滿滿的痛恨,還夾雜著絲絲縷縷的快意,然而最不容忽略的卻是心疼,這樣怯弱枯瘦的孟西遊,不再是他記憶之中神采飛揚的小姑娘,也不再記得他,不禁想叫住那人,問一句:“如今可後悔了。”隻是知她什麼都不記得,一切再沒有意義,心中卻終究是意難平。
孟西遊再度回頭,這次卻遠遠看到孟氏急步的走過來,這是一個略顯粗壯的婦人,穿著一身暗紅的衣服,眉目倒是端正,眼中隱隱有些晦暗,卻硬生生從唇角擠出一絲笑來,沒有了以前那般擺在明麵上的冰冷。孟西遊有些不安,事出反常必有妖,這孟氏如今若不是吃錯藥,就是馬上就要讓她吃錯藥了的節奏。
"娘,衣服我已經洗好了,晚上燒飯的柴火也準備了些,不夠我再去撿。"孟西遊挺著小身板站在河邊,才七歲的小孩子,頂著一頭髒兮兮的頭發,明顯顯小的夾襖到底遮不住青紫的胳膊和粗糙的手,加上瘦小的個子,越發顯的可憐兮兮。
"好,好,回家吧。"孟氏有些呐呐道,"天有些冷了,回頭你哥哥,不,我那裏有一件新做的夾襖你拿去穿吧。"
孟西遊點頭稱是,心中卻不由嘀咕起來,今兒吹的是哪陣風,自己這繼母入得門來不過兩載,在原主的記憶中,日子過得倒是一天比一天差勁,就是身上這件襖兒,還是孟氏未入門時,孟大求了村裏一直想把遠房侄女許給他的陳大娘做的,孟西遊穿上夾襖沒幾天,與孟大青梅竹馬的孟氏恰好死了丈夫滿三月,便急急的帶著八歲的兒子先占了個窩兒,自此陳大娘見了他們一家就沒個好臉,孟氏自己又不是個好的,倒是煩起來新丈夫的崽來,更何況那孟大曾暗地裏表過衷心,孟西遊原就是他撿的棄嬰,便索性不管不顧起來,想著折騰死了好讓自己兒子獨霸家產,說是家產,也不過兩間破草房,三畝田地,便生生的將個七歲的孩子折磨成了人幹,若是孟西遊早知道孟氏的想法,怕是要吐血三升,她原本就是準備要跑路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