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圓月孤零零掛在空中,泠泠的月光照著在樹林裏紮營宿下的穆家商隊。趕了一天的路,穆家男女老少三兩成群宿在帳篷裏,整個商隊一片寂靜,隻餘秋蟲趴在草叢中偶爾鳴叫幾聲,為初秋的夜晚增添幾分悲涼。
冷襲月坐在車轅上,搓搓手臂試圖趕走寒意。不是她不想進入暖暖的帳篷裏麵安睡,隻是她的身份有點尷尬。紮進女人堆吧,她現在女扮男裝,一個男子跟一群大女人一起睡怎麼都說不過去;跑去跟男人睡吧,她又是貨真價實的女人,萬一她的身份被發現了,那幾個男子豈不是要尋死覓活?又或者賴上她要她負責?
冷襲月一個激靈,頭腦一清,在漏風的馬車裏應付一晚的決心更加堅定了。好不容易解決了身份撲朔迷離的未來夫郎,她可不想因為貪戀一時的溫暖而又多了一群嬌滴滴的男人。
“襲月,你怎麼還沒睡?快進來,外麵多冷。”帳篷的簾子一掀,穆子衿探出腦袋瓜子,揉揉睡意朦朧的眼睛。外麵秋意正濃,晚風帶著陣陣涼意順著縫隙灌了進去,他隻著一身單薄的褻衣,不禁一哆嗦,打了個冷顫。
冷襲月馬上進入被迫害、背井離鄉的少年的角色,垂下頭,聲音中帶了淡淡的悲傷:“我,我睡不著,我想家了……雖然那裏冬不擋風夏不蔽雨,但畢竟是我住了十幾年的家。”
穆子衿的腦袋縮了回去,再出來已是穿好了外衣,套上了靴子。他坐到冷襲月身邊,歪著腦袋思考該怎麼安慰她。
半晌,他笨拙地伸出手,拍拍冷襲月的肩膀以示安慰,心裏為自己的舉措無比滿意。
上次紅姐姐犯錯被娘親罵了,心情低落,小柳姐就是這樣安慰她的。
穆子衿隱約記起當時小柳姐還說了些安慰人的話,但他絞盡腦汁怎麼都想不起來,最終隻能頹然放棄了,繼續拍著冷襲月的肩膀,隻是力道越來越輕,腦袋也開始一下接一下地點著。
冷襲月側身躲開穆子衿的魔爪。穆子衿瑩白細膩的手指順著她的衣袖滑下,重重磕在馬車上。
“噝”,穆子衿倒抽了一口氣,抬起頭,眼中的迷霧稍微散去,茫然地看看四周,看到冷襲月,這才想起自己離開溫暖如春的帳篷出來吹冷風的目的。他打了個嗬欠,圓溜溜的眼睛迅速蒙上一層水霧。
“襲月,我們去睡覺吧。”穆子衿慢慢爬下馬車,伸手去拉冷襲月卻拉了個空。他張嘴又是一個大大的嗬欠,迷迷糊糊中冷襲月的聲音似從天外飄來:“子衿,你還有沒有多餘的衣服?”冷襲月拉拉衣服,嗅嗅袖口,一股汗味襲來。
穆家小少爺別的或許沒有,衣服整個商隊就數他最多了。
“都在馬車裏,你自己拿吧。”穆子衿的眼皮仿佛粘在一起,怎麼都睜不開。他隱約聽到冷襲月讓他回去睡覺,便胡亂地點點頭,腳步漂浮地鑽進帳篷,倒在軟乎乎的毯子上,抓起被子的一角一滾,把自己裹成一個圓圓肥肥的繭子。
“不行,我把被子都蓋了,等下襲月蓋什麼?”他咕噥一聲,身子反方向一滾,讓出了大半被子,滿足地陷入了黑甜鄉,這下打雷都不會醒了。
冷襲月鑽進馬車,一眼就看到放在角落裏的大包裹,一打開,裏麵玲琅滿目,衣服首飾,應有盡有。
放在最上麵的是一套火紅的騎馬裝,衣襟處滾著一圈白色絨毛,腰間是兩根同樣火紅顏色鮮亮的絲絛絞成的腰帶,下方還墜著兩個純白的毛球,收緊的袖口、緊身的褲子上都繡著烈烈火焰,簡單而張揚,冷襲月能夠想象得到穆子衿穿上這身騎馬裝再配上一雙紅色的小短靴有多可愛拉風,隻是她現在隻想換上一身幹淨的衣服舒舒服服睡上一覺,這樣張揚熱烈的衣裳自然派不上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