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傍晚時分的“白園”籠罩在一片金光中,隨夏風飄送的,是滿園白玫瑰的幽香。與園心主屋的燈火輝煌、熱鬧喧騰不一樣,靜謐的花園顯得那麼神秘,遠遠看去,仿佛那一朵朵盛開的白玫瑰也是頂著金色皇冠在翩翩起舞的仙女。
男孩走進主屋後的白玫瑰叢中,享受著獨自一人難得的寧靜。正想低下身子好好地欣賞白玫瑰的嬌態,視線卻被遠處一抹幾乎與白玫瑰融為一體的身影所攫獲,腳下不由自主地邁開步子朝那白色的身影走去。
隨著距離的拉近,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頭披瀉在地的柔軟黑發,讓玫瑰、那一身衣裙以及裸露在衣裙外手臂的白更顯晶瑩。
“球球,我們全家都到台灣來了,隻剩下奶奶一個人在家,她會寂寞嗎?”
輕輕的問話傳入男孩的耳中,他再向前走了兩步,伴隨著黃昏微弱的日光,才看到小女孩的身邊蹲著一隻白色的長毛小狗。
“所有人都說,奶奶再也不會寂寞了,我們也永遠不能再見到她了。你知道為什麼嗎?他們說,奶奶死了,可我隻覺得奶奶像睡著了啊!我一直喊一直喊,奶奶卻都不理我,是不是因為我不乖,她才不理我呢?我聽林嫂他們說,用火燒東西給奶奶,她就可以收到,那我把花埋在地下,她也一定能收到的,對不對?隻要奶奶收到花,就會知道我很乖很乖,再也不會不理我了……”
“你奶奶已經死了,就再也不會理你!”
男孩一開口,小女孩和小狗同時轉過頭來,兩雙瞪得圓圓的黑眼驚慌地看著他。一刹那,兩個人都呆住了,一個是貌似天仙的小女孩,一個是俊俏無比的男孩,仿佛是上天注定的相遇。
又愣了一會兒後,小女孩才似乎憶起男孩講了些什麼,咬了咬下唇,再次低下頭挖著手下的泥土。男孩知道他說的話必然會使小女孩更傷心,可他所學的知識讓他從來不屑於神佛那一套。
“你胡說……奶奶最疼我了,她不會不理我的。”
輕聲的話語裏帶著點點哽咽,不知是對他的明示,還是對自己的堅持。
男孩再走近幾步,直到她麵前,順著她專著的眼神往下看,是一個已有兩三厘米深的小坑,還有旁邊放著的幾朵白玫瑰。她白嫩的小手已沾上了不少的泥土,而手背和和手臂上更是有明顯的仍帶血絲的傷口。
“你不要再挖了!”他有點生氣地抓住她的小手,同時讓她錯愕地抬起頭看他。
“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麼神佛,你埋的花朵,幾十年、幾百年之後仍會在這裏,你的奶奶永遠也不會收到!”
小女孩難過地低下了頭,她隻是想回到奶奶仍在的日子,還有奶奶疼她啊,為什麼這樣都不行?
兩個人就這樣僵持著,直到落在白色裙子上的淚打亂了男孩的心。以往,他隻覺得一說就哭的女孩很討人厭,但為什麼她的淚卻讓他有一點點的心痛?是因為自己的話真的傷到了她嗎?
無奈地鬆開抓住她的手,卻看到她想用沾著泥土的手去擦淚,連忙再次抓住,以自己的手替代。在如此近的距離細看她的臉,才發現她絕美的容顏已非天仙能比。她有多大?六七歲又或是更小?這樣的小女孩,長大後會是怎樣的傾國傾城?
靈感一動,他拿起地上那幾枝剛采下不久的白玫瑰,編成了一個花冠,放在她的頭上。
“你不要再哭了。你現在就像仙女一樣好看,而仙女是不會哭的。”
那雙因流淚而稍稍紅腫的黑眼顯得不知所措,隻能茫然地看著他,卻引得他漸漸地向她靠近。
當他溫熱的唇貼上她的冰冷時,西下的夕陽終於隱沒在山後,天空最後的一絲亮光也消失。主屋附近亮起了各色彩燈,卻照不亮遠處隱沒在花叢中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