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夫人,我該怎麼對李先生說?”

莉迪亞舉起了雙手,然後突然把手垂了下來,做了一個無助的手勢。

她說:

“當然——你必須接受。”

4

皮拉爾站在音樂室的中央,她站得筆直,她的眼睛轉來轉去,就像一隻惟恐會受到襲擊的小動物。

她說:“我想離開這兒!”斯蒂芬·法爾溫柔地說:

“你不是惟一有這種想法的人,可他們不會讓我們走的,親愛的。”

“你是說——警察?”“是的。”

皮拉爾一本正經地說:

“跟誓察攪和在一起可不是件好事,這種事情不應該發生在有身份的人身上。”斯蒂芬帶著一絲笑意說:“是指你自己嗎?”

皮拉爾說:

“不,我是指艾爾弗雷德和莉迪亞,還有戴維、喬治、希爾達以及——嗯——還有馬格達倫。”

斯蒂芬點起一支煙,他說話之前先抽了一兩口。

“為什麼有一個例外呢?”“什麼例外,嗯?”斯蒂芬說:

“為什麼把哈裏老兄排除在外?”

皮拉爾笑了,露出又白又光滑的牙齒。

“噢,哈裏是不一樣的!我想他很明白和警察攪在一起是怎麼回事。”

“也許你是對的。他對於這個家來說當然是有點兒太特別了,不是很協調。”

他接著說:

“你喜歡你的英國親戚嗎,皮拉爾?”皮拉爾猶豫不決地說:

“他們很好——所有的人都是,可他們不怎麼笑,他們不快樂。”

“我親愛的女孩,房子裏剛剛發生過一次謀殺!”“是——的。”皮拉爾懷疑地說。

“一件謀殺,”斯蒂芬開導皮拉爾說,“不是那種讓你可以無動於衷的日常事件。不管在西班牙人們或許會怎麼做,在英國他們對謀殺是很認真的。”

皮拉爾說:

“你是在笑話我……”

斯蒂芬說:

“你錯了,我根本沒有笑的心情。”皮拉爾看著他說:

“因為你,也一樣希望能離開這兒?”“是的。”

“而那個高大英俊的警察是不會讓你走的?”

“我沒有問過他,但如果我問了的話,我毫不懷疑他會說不。我必須得謹慎,皮拉爾,非常非常小心。”“這很討厭。”皮拉爾說道。

“比討厭還要更糟一點兒,我親愛的。這會兒又有那個古怪的外國人在這兒暗中巡查,我不認為他能把我怎麼樣,可他讓我覺得緊張。”

皮拉爾皺皺眉。她說:

“我外祖父非常非常有錢,是不是?”“我想是這樣的。”

“現在他的錢都會給誰呢?給艾爾弗雷德和其他的人?”“那得看他的遺囑。”

皮拉爾沉思著說:“他也許會留給我一些錢,可我想他大概沒有。”

斯蒂芬親切地說:

“你不會有事的。說到底,你是家庭一員,你屬於這兒,他們得照顧你。”

皮拉爾歎了口氣:“我——屬於這兒,這真可笑,可這一點兒也不好玩。”

“我看得出來你大概不會覺得這很有意思。”

皮拉爾又歎了口氣。她說:

“如果放上唱片的話,你說咱們可以跳舞嗎?”

斯蒂芬懷疑地說:

“看起來不太好吧,這家裏正在服喪呢!你這個冷酷無情的西班牙小丫頭!”

皮拉爾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她說:

“可我真的不覺得難過呀!因為我和我外公並不怎麼親,雖說我喜歡跟他聊天,可我不想因為他死了就哭或者是不開心什麼的,非要假裝很難過也太傻了。”

斯蒂芬說:“你真讓我佩服!”

皮拉爾又鼓動他說:

“我們可以把一些襪子和手套放在留聲機上,那麼它的聲音就不會太大,那樣就沒人能聽見了。”“那麼來吧,你這個小妖精。”

她開心地笑著跑出了房間,向房子那一頭的舞廳走去。這時,就在她走到通向花園門的走廊裏時,她一下子站住了。斯蒂芬追上了她,也站住了。

赫爾克裏·波洛正從牆上摘下一幅畫像,借著露天平台上來的光仔細研究著。他抬起頭來,看到了他們。

“啊哈!”他說,“你們來得正好。”

皮拉爾說:“你在幹什麼?”她走過來站在他身邊。波洛鄭重地說:

“我正在研究一些非常重要的東西,西米恩·李年輕時候的長相。”

“噢,這是我外公嗎?”“是的,小姐。”

她注視著那張色彩鮮明的臉,慢悠悠地說:

“多麼不一樣——太不一樣了……他後來是這麼老,這麼皺巴巴的。這會兒的他就像哈裏,像哈裏再年輕十歲的樣子。”

赫爾克裏·波洛點點頭。

“是的,小姐,哈裏·李很像他父親。再看這兒——”他領著她在畫廊裏走了一小段路。“這是李夫人,你的外婆——一張溫柔的長圓臉,金色頭發,柔和的藍眼睛。”

皮拉爾說:“像戴維。”斯蒂芬說:

“和艾爾弗雷德也很像。”

波洛說:

“遺傳是很有意思的事,李先生和他妻子是完全相反的兩種類型。總的說來,這個家裏的孩子是隨母親的。看這兒,小姐。”

他指著一個大約十九歲左右女孩的畫像,她有著金絲般的頭發和大大的、笑盈盈的藍眼睛,她的樣子活脫脫就是她母親的翻版,可她身上有一種生氣,一種活潑的東西,是那雙柔和的藍眼睛和平和的容貌所沒有的。

“噢!”皮拉爾說。一片紅暈浮現在她的臉上。

她把手伸向脖子,取出一個掛在一條長長的金鏈子上的裝照片的小盒子。

她按了一下搭扣,盒子打開了,看著波洛的正是同一張笑臉。

“我媽媽。”皮拉爾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