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一個字讓陰麗華的眼淚決堤而下。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子後蘭卿還是如此待她,她覺得自己虧欠子後蘭卿的,這輩子真的還不清了。
陰麗華的淚落在子後蘭卿的臉上,讓他的笑容頓時凝固。他說:“此生能遇見你,乃是我之幸。雖無法娶你為妻,與你生兒育女,遊曆大好河山,然能在最後有你相陪,我已死而無憾。若有來生,”說到這裏,子後蘭卿忽然說不下去了。即便有來生,來生也不知能不能再遇,即便再遇,亦依舊無法保證可以與陰麗華相愛相守。若是五百年的守候可以換來一個回眸,那他願意用萬年甚至更長的煉獄之苦來換得與陰麗華的姻緣,隻是他不知道陰麗華是否願意。就在他忍不住要自嘲時,陰麗華說的四個字讓他的心頓時狂喜。
“定不相負。”陰麗華如是哽咽道。若有來生,她定不負相思意。
子後蘭卿想要大笑,卻引來一陣要命的輕咳。待他緩下來時,他抬首看向陰麗華,見其淚流滿麵,他費力地舉起手為陰麗華拭淚,剛抹了一下,他的手陡然直直垂下。就這樣,子後蘭卿在陰麗華的懷裏含笑長眠了。
陰麗華在那裏獨自垂淚良久。待她止住淚意,她輕輕地為子後蘭卿拭去嘴邊的血跡,再把他的手一個一個置於胸前。就在這時,她發現子後蘭卿的左手握著一個東西,她想要取出來看,但奈何子後蘭卿握得緊,她取不出,隻能翻過來一看。雖然看不清全貌,但仍舊能看出是一個舊荷包。她一看之下,她並沒有打算放到心上,然轉念間,關於這個舊荷包的記憶躍然於腦海。那是她兒時學女紅做的第一件東西,當時她嫌醜,想要丟棄,卻被子後蘭卿討了去。那時子後蘭卿說一點也不醜,很好看,可為珍寶。那時,她隻當是子後蘭卿的安慰之言,不以為然,不曾想,子後蘭卿竟然真的將之珍藏了十餘年。她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
這一夜,陰麗華夢回兒時與子後蘭卿兩小無猜之時,夢裏,他們追逐嬉戲,歡聲笑語。本來是子後蘭卿追著陰麗華在跑,忽然反轉了過來,陰麗華拚命地跑啊,追啊,最後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子後蘭卿跑遠,消失,獨留她一個人孤零零站在那白茫茫的重重霧靄裏驚慌失措。她害怕,她拚命呼喚子後蘭卿,喊著喊著她便驚醒了。醒來想到子後蘭卿已然病故的事實,她不禁潸然淚下。
第二日醒來,她再到子後蘭卿之前所住的地方,發現了無聲息。僧人告訴她,昨夜裏,子後安平已帶著子後蘭卿離開了,至於去哪裏,他們就不知道了。
陰麗華失魂落魄地回到住處,接連數日鬱鬱寡歡。最後是柳嬤嬤提醒她要照顧腹中孩兒,她方漸消悲痛,平靜地為子後蘭卿做起了七祭。
隨著時間的流逝,陰麗華的傷痛漸漸得以撫平,但子後蘭卿卻從此被她珍藏在心裏。
陰麗華知道劉秀去親征龐萌了,她也知道待劉秀凱旋而歸時,便是她回宮時。雖然她住得偏僻,但很安靜,無人打擾,如果可以,她願意長留,可惜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她沒有選擇。
這一日,陽光明媚,清風徐來。陰麗華忽然想下棋,便使人請來鄧禹。
兩人對弈,不分伯仲。棋逢敵手,亦算是人生一大快事。一來二去的,兩人倒是親近不少,話自然也多了起來。不聊不知,一聊起來方知原來彼此竟是如此知趣相投。如此一來,日子過得倒是沒有那麼乏味了。
柳嬤嬤見陰麗華與鄧禹發乎情,止乎禮,並無逾越之處,便也沒說什麼。
經過一段時日的相處,鄧禹在心裏將陰麗華引以為紅顏知己。若非一日有個女子尋來,告知他一些事情,他也許這輩子隻當陰麗華為知己,他的人生亦不會有所改變。可惜,天命難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