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聞達一案終結後的第三天上午,濱江花園工程也根據上級的指令,進行強製性的爆炸拆除,由於此事高度敏感,警方加強了警戒,已經正式調到江都市公安局刑警支隊工作的聞濤也參加了這天的替戒任務,他站在江堤上,遠遠地看著濱江花園那些高低錯落的樓房,心中有一種很複雜的感情,聞達毀滅了,他織夢般精心構造的這一群建築物也即將毀滅。
由於頭天晚上的電視新聞對這件事情作了報道,今天到現場看熱鬧的人很多,所有的人都被堵在江堤以內,江堤內所有能看到濱江花園的樓房,平台上,陽台上,窗台中都擠滿了人,江堤上除了執勤的警察之外,隻有少數親臨現場的省市領導和新聞記者。一輛黑色的奔馳轎車跟在一輛普車後麵從堤下圍觀的人群中緩慢地駛向上堤的斜坡道,奔馳車在通過警戒線時,被執勤的警察攔阻了一下,聞濤看到坐在前麵警車中的趙勁節副局長從車窗中伸出腦袋跟執勤警察解釋了幾句什麼,替察揮手放行了,兩輛小車駛上江堤,在離聞濤很近的地方停了下來,趙勁節和江都晚報的主編胡楊下車後走向後麵的奔馳車,奔馳車的駕駛員打開車門,從後車廂中取出一輛折亞式的輪椅車架好,趙勁節衝聞濤招招手,聞濤迎過去,趙勁節說:“幫忙把袁教授弄下來。”聞濤拉開車門,看到車內坐著白冰、袁至人.還有一個胖胖的榮貞剛,袁至人看上去更加枯瘦了,表情有些木呐,聞濤幫著把他從車內抱出來安放在輪椅車上,他們以前都認識,聞濤的事跡新聞媒介也有所披露,見麵之後不免要說道幾句,白冰和胡楊對他都很熱情,隻有榮貞剛在一旁冷臉冷色地看著他們寒暄,江堤的風很大,白冰從車內拿出
一床毯子蓋在袁至人的身上,說:“我說在醫院看看電視轉播就行了,你看攝像機都架上了。”榮貞剛的臉上擠出了一絲笑意,說:“看著自己親手扼殺的東西被扼殺了,絕對有一種快感。”袁至人抬頭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示意白冰將車子往前推,榮貞剛也把手搭在扶手跟著,“百年一遇的洪水,一百年有九十九年沒事,有事的那一年也不一定真的會出事,這麼好的地點,這麼好的房子,就因為你老袁那點想法白白地―”
“老肥,你就別再哆嗦了好不好,”胡楊打斷了榮貞剛的話,“事情已經這樣,無可挽回了,再說了,你受的損失也不是很大,政府不是還要承擔決策失誤的責任嗎,至人今天高興,你就讓他高興不行?”“好好好,我不說了,可惜天佑不在了,如果他在,看到今天這場麵,還不知道會發出什麼感歎。”榮貞剛退讓了一步,他望著遠處那即將消失的樓群,“可今天讓我不說話我又忍不住,老袁呐,你知不知道,你毀滅的不僅僅是個樓群,還有一個商界奇才―”
“什麼奇才?”趙勁節忍不住打斷他的話,“為了金錢不擇手段,犯罪已經達到惡貫滿盈、死有餘辜的地步―”
“我的趙大捕快,這隻是你看問題的角度。”榮貞剛譏消地說。“我的角度是法製的角度。”
“如果你所說的法製能把人世間的問題都解決了,你這個大捕快和你手下這些小捕快就沒有必要存在了,人世間也不會有那多事兒,實事上是這麼回事嗎?”平時隻念生意經的的榮貞剛居然振振有詞起來.“自古以來,一個國家的建立,一個朝代的興亡,甚至資本的原始積累過程,無一不是充滿血腥的,正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嘛,聞達如果平安地度過了這一關,我相信他魔下的天湖集團絕對會成為江都市的優秀企業,是吧老袁?”袁至人什麼話都不說,甚至對身邊人的對話充耳不聞,他隻是默默地看著江灘上那群即將毀滅的樓群,誰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麼,但大家都清楚他此刻的心情絕對不會平靜,為了這一天的到來,他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也許他的餘生就將在輪椅車上度過了,看著他,聞濤覺得自己是幸運的,盡管他也失去了很多自己並不想失去的東西,但他又覺得自己畢竟還是回到了他所喜歡的生活軌道上,此時此刻,他壓根兒就沒料到命運又將他拋擲到一個兩難的十字路口。遠處傳來的幾聲哨響,爆破開始了,隨著一連串的巨響,江灘上的樓群在頃刻間消失了,整個時間持續還不到一分鍾,但爆炸所生發的硝煙卻在原處久久盤旋、繚繞,袁至人盯著那邊看了一陣子,突然回頭說:“簡單,就這麼簡單。”
“你說什麼?”胡楊沒聽清,傾下身子問。“毀滅。”袁至人進出了兩個字,又陷人了沉默。一直在一旁陪著的聞濤感覺自己聽懂了袁至人的意思,他很想與這位長者交流點什麼,但一時又找不到切人點,這時,他的手機響了,打電話的人是市局紀檢組長孫傑,讓他馬上趕到紀委,聞濤問有什麼事,孫傑說你別多問了,來了就知道。聞濤關上手機,馬上向趙勁節告辭,趙勁節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有深意地說:“去吧,去吧,有些事情弄弄清楚也好。”聞濤聽出這話中有話,本想問個明白,但看到趙勁節並沒有說下去的意思,便告辭了。下堤攔了一輛出租車就往局裏趕。聞濤走到紀委辦公室的門前,聽到裏麵傳出激烈的爭吵聲,秦況的聲音從門內傳出來,“我們的同誌難道不是人?告訴你我的同誌,是人就會犯錯誤.隻有一種人是犯不了錯誤的,”隨著這聲音傳出“砰砰”地拍桌子的聲音,“那就是死人!”
“對呀,可他現在不是還沒有成為烈士嗎?”另一個聲音說。聞濤聽出那是局紀檢組長孫傑在說話,他估計裏麵的對話與自己有關,他不願成為一個竊聽者,於是輕輕地敲了兩下門,“進來。”孫傑說。
“報告,刑警聞濤奉命來到。”聞濤推開門行了一個標準的舉手禮。
“進來。”孫傑應了一聲,順手拉了一把椅子,“坐吧。”
秦況卻黑著臉坐在哪兒一動未動。“今天找你來是想跟你談談.也希望你能夠誠實地麵對組織。”孫傑說,“內容很簡單,就是在你整個臥底期間有沒有做過有違警察紀律的事情?”“孫組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聞濤說。“我也不想跟你玩捉迷藏的遊戲了,”孫傑拉開抽展,取出一盒錄像帶,“這是一盒與你有關的錄像帶,內容是你在天湖大廈某個房間與女人發生不正當兩性關係的畫麵,你要不要看看?需要說明的是,舉報者說你是燎娟,相同內容的錄像帶不光是我這兒收到了,市紀委、檢察院、還有市監察局都收到了,你要不要看看?”
聞濤心裏一驚,他在天湖大廈的房間中隻與周韻一個人發生過兩性關係,與周韻的關係一直是壓在他心頭揮之不去、驅之不散的一團陰雲,以公開身份回到公安局後,他隻向方靈心傾訴過這件事,方靈心勸他不要把這件事看得太重,並表示由她出麵設法調查一下周韻的去向,同時叫他不要向任何人訴說這件事情。 自從周韻突然消失之後,他曾僥幸地以為這已經成了一個永遠不被人知的秘密,卻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以這種方式冒出來,現在他不得不麵對了,他看了看秦況,雖然他從未向自己尊敬的這位領導彙報過這件事,但從剛才在門外聽到的隻言片語來分析,秦支隊的態度是向著自己的,正因為如此,他感到愧對領導,然而,他還是撤謊了,“我不用看錄像帶了,我相信它的內容是真實的,―可又說明了什麼呢?燎娟?憑什麼證明我是燎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