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2)

冷……就像山間蜿蜒的小溪,細細的,綿綿不斷的,滲透……

思璿恍惚著笑了起來,唇角勾成一個極豔的弧度,似是看到了一件有趣的事,卻又礙於身份,隻能矜持的抿著唇。

亦涵察覺到他的異樣,附耳問道:“很冷?”

“不會!”思璿任自己半倚著他,一手搭上他的手臂緊緊抓住,“又讓你擔心了!”

看著二人並肩而立的親密模樣,趙漸離的臉色越發凝重起來,蘇筱雨得勝般的朝他微笑:“趙堂主……”

趙漸離冷冷打斷:“就照你的意思辦吧!”

“好!”蘇筱雨轉向他二人,故意高聲說道,“深夜兩次打擾副樓主的雅興,筱雨實在慚愧的很!不過……”

“蘇堂主不必說了……我知道!”思璿緩緩抬頭,目光清亮,下頜微微仰起,象堅強又象是倔強。淺淺的眉宇間帶幾分遺世獨立的清傲,幾分和情人纏綿後的媚意和倦意,仿佛是自言自語,他又重複了一遍,“我知道……你潑的那杯酒裏,有‘靜影沉璧’……”

蘇筱雨不禁“呀”了一聲,“靜影沉璧”本是幻蝶穀的獨門軟骨密藥,沾上點滴就可使人全身麻痹一個時辰,無色無味,極不易察覺。但發作時間因人體質而異,一般人很難控製,因此幾乎沒有在江湖上露過影,知道的人更是寥寥可數。他們本想著思璿對用毒一道知之甚少,又怎看得出酒中的“靜影沉璧”!

趙漸離稍愣了一下,隨即恢複常態,望著思璿朗聲道:“副樓主一時受人迷惑,我等卻不能跟著糊塗,沈亦涵乃劍花煙雨餘孽既是事實,趙某今日就是拚了這條性命也要將他就地正法!”

思璿冷笑:“趙堂主好一番慷慨陳詞!隻是我早說過此事我自有主張,你又何必咄咄逼人!”

“璿!”趙漸離忽然直呼他名,似是完全不顧周圍的劍拔弩張,用一種淡得仿佛聊天般的語氣問道,“這三年中,你可曾想過為了他離開秦樓?”

思璿遲疑了一下:“想過,但我沒有!”相反我還一廂情願把他拉了進來。

“恩!”趙漸離點點頭,“那你想過要為了他背棄秦樓嗎?”

思璿緩緩勾唇冷笑著,如泉墨發隨風飛揚,神情不怒自威,反問道:“你倒說說看我會不會?”

趙漸離猶自輕撫手中的鳳簫吟,淡淡道:“秦樓是你自小長大的地方,不管到哪,它都是你心中最深的羈絆!而劍花煙雨之於他就像秦樓之於你……走得再遠,總歸是忘不了的!”

見思璿不語,他繼續道:“現在河清海晏,所有的利益糾葛自然不必計較。可待到雙方兵戎相見的那一天,他又會怎樣?是手刃至親,冷眼旁觀,還是千方百計的阻撓?你能保證他不會對你產生任何影響?”你難道真的沒發現,不知不覺間你為他所做的改變嗎?

思璿略作思索,有些無力:“既如此何不化幹戈為玉帛,今日便送了劍花煙雨這個人情,放他走豈不更好?”

“可能嗎?”趙漸離神情肅穆,與思璿的目光交纏片刻,直探入他的內心:“你究竟要自欺欺人到什麼地步?用秦樓上下數萬條性命做賭注,你不覺得太自私了嗎?”

“漸離……我……”卻再說不出話來。他知道自己不該遇到他,不該喜歡他,不該把他帶回來……可是一切已經發生了,他又能怎麼辦?不是沒有過惶恐,無助,壓抑,一直以為自己的痛苦可以彌補這不該發生的一切,拚命掙到了頭,卻還是“自私”……

“我隻是覺得不值……”近乎呢喃的低語,剛逸出口便消失在回旋的風中,他知道沒有人會聽到。

心尖微微揪痛,思璿清澈的目光靜靜落在沈亦涵身上,無限溫柔。

他和他的結局隻能有兩種,亦是最完美的兩種:分離或者死亡!

不想,不念,不愛,不恨,無欲,無求,停滯的一瞬!他不再愛他,他也不會恨他,就當從來沒有過這個人,沒有姑蘇鬆鶴樓的初遇,沒有三年的朝夕纏綿,沒有……沒有……其實,原本就應該“沒有”!

半晌……

溫柔的目光漸漸斂去,隻剩下如水的清幽和冰冷,淡淡定定,毫無波瀾。

他決絕的掙開身邊的愛人,再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