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的童年(1 / 2)

熏然一人靜靜地坐在房間裏,從日出到日落,沒有孤獨和失落,十歲的她竟然感到一種久別的寧靜,久別的幸福。

哐啷,自行車的聲音打破了寂靜,熏然的姐姐賣冰棍回來了,她滿頭大汗,沒有過多的言語,隻是平靜地把臉洗幹淨,和熏然對視了一眼就去廂屋看書了。熏然的姐姐才十幾歲,但過重的家庭負擔早已讓她鍛煉的不像同齡人了,在熏然心裏,姐姐就是她的榜樣。可是熏然一直在想,麵對紛亂複雜的家庭,姐姐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她不感到困惑嗎?

已經十天了,母親又去住院了,一直都查不出什麼病因,但每次回家看到媽媽喘不上氣,臉憋得青紫的樣子,熏然都會感到莫名的恐懼。從小熏然就缺乏安全感,所以在心裏更願意把姐姐當成哥哥,特別依賴姐姐。

“二逗,把這包子吃了,我去醫院看媽輸液。”姐姐寫完作業總算出來了,熏然倚在門口,並不隨姐姐出去,因為她怕這個時候出去,每個人都會問她們姐倆,丫頭,你媽老住院,你倆還念啥書呀,還不如去服裝廠找點活幹,讓你爸也少幹點活。姐姐每到這個時候就一句話不說,隻冷冷地看著他們。熏然的姐姐才六年級,這六年中,姐姐一直奔波在學校、家和醫院之間,抽空還要去賣冰棍。街上的人見人便誇姐姐懂事能幹,隻有胡同裏的本家反而對這姐倆冷言冷語,或許是覺得這娘三太拖累她們的父親了。姐姐的努力並沒能改變命運,媽媽依然長臥病榻,爸爸也一天到晚沉默不語。

媽媽這次從醫院回來,疑心的毛病越來越重,以前爸爸出去幹活媽隻是讓熏然跟稍,怕爸爸搞外遇,這回倒死活不讓爸爸出去幹活了,隻一天到晚在家做飯,閑了倆人在家拉拉話。所以熏然家也就斷了經濟來源,隻靠養的幾隻鵝下蛋賣錢。

“王活家的電費快交到大隊啊,就差你們一家電費沒交了。再不交就斷電了!”在這寂靜的夏日,大喇叭的聲音格外嚇人。熏然在學校聽到這個聲音,心都要跳出來了,一向膽小怕事的她,生怕有同學會注意到來嘲笑她。

“小然,王活不是你爸爸嗎?你家真行,爸爸媽媽家裏玩,閨女賣冰棍,賴著電費不交,看你回去咋看葫蘆娃。哈哈哈!”小學同學劍鋒的話像刀子一樣刻在熏然的心上,她仿佛感覺自己像被剝光了的雞蛋,再無顏麵可言。但她沒掉一滴眼淚,剛剛二年級的她,用倔強的眼神保護著自己可憐的自尊心。

那天回到家,看到爸爸,她第一次問:“爸,您為啥不出去幹活了?”爸爸抱怨說“你看你媽,每次一說出去幹活就鬧死鬧活的,賺的幾塊錢不夠看病的,我能咋辦?”熏然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第二天,正在看最喜歡的葫蘆娃,啪,電視滅了,熏然立刻跑到外麵,大喊:“姐,咱村又停電了!”姐姐也跑出去,姐倆聽到了鄰居家的音響還開的好大聲,兩個人立刻都明白了,突然抱在一起大哭,從未有過的委屈。

爸爸聽到了哭聲,沒顧媽媽的反對,毅然推著破舊的二八車出去收破爛了,也許此時此刻,爸爸才醒悟這個家再這樣下去就散了。

晚上回來,爸爸拿著繳費單據告訴熏然,咱家以後不停電了!這是熏然和姐姐最高興地一天!

很晚的時候,熏然恍惚聽到爸爸媽媽的爭吵聲,“你出去這一天都跟誰說話了,又哪個女的勾搭你了,居然去了一天!”“你煩不煩啊,明我還幹活呢!”“幹啥活,這日子沒法過了,你天天盯著別的女人!”第二天,媽媽果然又犯了老毛病,就去醫院輸液了。

就這樣,爸爸總是抽空去幹活掙點錢貼補家用,但媽媽一犯病就什麼都幹不了了。熏然的姐姐學習特別努力,自己遇到問題就去請教村裏學習拔尖的哥哥,熏然看到過姐姐幫哥哥哄他的幾個月大的兄弟,他們這代人真讓人佩服,熏然決定要跟他們一樣,做一個有用的人,讓人欽佩的人。

熏然所在的學校是一所鄉村小學,每到入夏,她就喜歡聽著村隊大喇叭裏的“在希望的田野上”,邊哼著歌邊回家。這首歌已經深深植入她的心裏,因為每當聽到這首歌,她就覺得心裏仿佛燒著了一團火,這團火越燒越旺,直到她成年後,這團火也從未熄滅過。

回到家,幾隻滾滿滋泥的大肥鴨總會撲閃著翅膀飛奔過來,這一刻都就會讓這個天真的女孩感到滿足,快樂。她每次都是小心翼翼地去鴨窩裏尋找幾隻散落的鴨蛋,因為這是她和姐姐最好的午飯。

“媽,我想吃煮鴨蛋!”熏然捧著鴨蛋眨著黑漆漆的大眼睛看著媽媽。媽媽沒說話也沒有看她,隻是自顧地把碗拿出去放在鍋台上。熏然已經習慣了,媽媽不理她和姐姐的要求也是司空見慣了。對於這點爸爸的解釋一般是“你媽老煩,別惹你媽啊!”熏然習慣了,但這種不安和煩躁卻從小占據了她幼小的心靈,讓她缺乏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