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對不起,其實我也不想這麼做,是皇上的命令……”大臣吞吞吐吐的說。
“沒關係,我明白。”黛雪勉強地笑了笑。皇上嗎?經過這件事,她還能夠自然的叫那個男人為父皇嗎?嗬,無奈的搖頭苦笑,也許,她早就沒有把他當作父親了吧。
看著逐漸遠離的鄉村,她明白,她不能逃,因為她背負著太多人的生命。那個男人,送了自己一份很讓人難忘的見麵禮啊。
往事已成空,還如一夢中。
“參見皇上。”果然,無論怎樣,都叫不出來啊,“父皇”這兩個字。
“啊,起來吧,一家人何須如此客氣?”梁明帝親切地走過來,拉起黛雪。
看著梁明帝臉上虛偽的笑容,黛雪心中說不出的厭惡,習慣到自己的女兒稱自己為皇上也沒感覺了嗎?還是他根本就沒把自己當女兒看?怎麼辦呢,再這樣下去,她怕自己會忍不住恨他。
“是,皇上。”優雅的站起身,恭敬地岔開話題:“皇上,兒臣什麼時候起程?”
“不急不急,和朕還有宮裏的人相處幾日再走吧,你也好久沒回宮了吧?”明帝轉過身說,“小桂子,快帶公主去黛雪宮,有什麼事明日再說吧。”
相處幾日再走?因為好久沒回宮?嗯,讓我猜猜,是因為心裏內疚,還是壓根就是怕自己去到隋宮露出馬腳?跟著太監,黛雪一邊走一邊想著。
家,這個字終究是離黛雪太遠了啊。可是,如果連家人都不能相信的話,還有誰可以相信呢?
一入侯門深似海,再無蕭郎伴路人。
嫁給自己不愛的,甚至從未見過的人,是一個人的悲哀,黛雪明白,她沒有資格像其他人一樣追求幸福,因為在這場婚姻裏,她才是路人。
下午用過膳之後,皇後帶了一些首飾來看望這個多年未見的女兒。走進宮中,桌前的人慢慢抬頭,呆了一下,然後又低了下去。
為什麼不肯看呢?終於,還是生疏了嗎,還是忘記了嗎?
黛雪早就猜到皇後會來找自己,所以,她很鎮定地坐在桌前等著她。但是,聽到腳步聲的那一刹那,她還是害怕了,畢竟是親娘,畢竟是狠心拋棄了自己的人,怎麼能不恨呢?她本以為她可以忘了的,可是,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怎麼忘得掉?愛越深,恨越切,她可以原諒皇上為了國家,拋棄自己,但她不可以原諒,眼前這個女人,這個幾年來從不關心自己的人。她真的沒人要嗎?為什麼連一封信都不願意寄呢?明明她隻要一封信就可以很滿足的,為什麼這麼簡單的願望都不能滿足她?細心編織的謊言,總好過隨心的敷衍,恩,錯了,她連敷衍都懶得。嗬嗬,她有沒有良心不安過,有沒有被噩夢驚醒過呢?
黛雪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起身迎了上去。
“兒臣拜見皇後娘娘。”雙膝跪下,恭敬地行禮。其實她很討厭下跪,以前村裏的夥伴都說,老子跪天跪地跪父母。恩,是有點低俗,可是,又怎麼樣呢?至少他們活得無憂無慮啊。如果可以選擇,她寧願在那個小村子裏過一輩子。
“皇後娘娘?你連一聲‘母後’都不肯喊嗎?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嗎?”皇後也和她一道跪在了地上,淚眼婆娑的問。
“怎麼可能?我原諒你了。”真的,她會努力原諒她的,因為,無論是多重的傷,總會好的,不恨,隻是為了不留下傷痕,僅此而已。
“真的?”
“真的。”
還能說些什麼呢?她們就像陌生人一樣,無話可談。
“母後,兒臣有些累了,有什麼事明日再說可好?”既然無話可說,幹脆就什麼也別說,陌生人也沒什麼不好,這樣她就可以有個借口,默默地,離開。
“嗯,那你好好休息,有什麼需要,跟母後說啊。”看到皇後帶著笑容離開了,黛雪忽然笑了,自己這算是做善事嗎?
到了夜裏,竟下起了小雨。雨聲滴滴答答的,不知不覺陪了她這麼多年,忽然明白,流年似水,似水流年。習慣性的起身關窗子,卻嚇壞了門口的小宮女。
“公主,您怎麼起來了,這點小事,讓奴婢們來就好。”驚恐的語調帶著微微的顫抖,讓黛雪不忍心堅持。
無心睡眠,轉身走到桌前。忽然覺得有些傷感,提筆寫下一首詩,就當是祭奠那些已經逝去的快樂時光吧。
恩,有些困了呢,睡吧。黛雪用力搖搖頭,甩掉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惆悵,輕輕躺下,閉上眼睛,她不苛求能做個美夢,隻要不再半夜驚醒,就夠了。
陌春曉,曼花延,何處鳥空旋?
何念,何念?卻還道似水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