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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就到五月末,天氣越發的炎熱起來。天上沒有一絲雲,頭頂上一輪烈日,沒有一點風,一切樹木都無精打采地、懶洋洋地站在那裏。隻有知了不住地在枝頭發著令人煩躁的叫聲,像是在替烈日呐喊助威。
“不知母親在忙什麼呢?估計在田壟裏除草添水吧。”
秦玦自從入學,就要遵守書院裏的各項清規戒律,不能隨隨便便地就請假外出,特別是他這個先生眼裏的香饃饃。
雖然不過一個月,但是他很想楊二娘,想念的緊。楊二娘對他想念更甚,但是怕打擾到他的學業,才沒有到學院裏探望。這是秦玦心知肚明的。
書院裏有著很嚴格的規矩,不論你是廩生,還是增生,都必須遵守。就在玉蟾書院的大門裏麵廣場上,聳立著一塊方正高聳的石碑,上麵整整齊齊地、明文實字地刻畫著總共七百五十六條院規,縱著一看,都是“不準”、“不準”、“不準”……橫著一望,都是“必須”、“必須”、“必須”……
這座石碑,就叫做“禮律碑”,有著不可侵犯的威嚴。
——在任何的官學裏,包括國子監,門口處都聳立著這麼一座禮律碑。禮和律編織成一張大大的細網,覆蓋著整個學院,學子們就像是網中的魚兒,永遠都在控製之內。它告誡學子們,警醒自己的言行舉止,要循規蹈矩,要依禮、依律做事情,千萬不要越雷池一步。
否則,自然有雷霆之怒。
大宋王朝雖然重文輕武,但殺氣文人來,也幹脆利落,刷刷刷的,毫不手軟。
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那是做夢,哄人玩的。
秦玦看過《理書》,知道裏麵規定著成千上萬的禮儀規矩,嚴格要求什麼樣的人做什麼樣的禮,什麼時候就得做什麼禮,具體詳細,吃穿住行無一不包,無一不全。
令人一看,就覺得腦仁生疼,卻不得不按章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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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裏,書院中紛紛傳言有一位大才子要到玉蟾書院裏進學,這可是真真在在的才子,蜀地都有名,可不是什麼童生試裏混出來“才子”能比的。
自古文人相輕,秦玦年少才高,又極得先生們的喜愛,自然引起眾怒,嫉妒的、不忿的、看不起的、想取而代之的,書院裏自然就隱隱有一股暗流。
秦玦明察秋毫,心知肚明,可是他毫不在意,寒鴉不與鳳凰為伍,依舊我行我素。對他善的,他自然為善;對他惡的,他也沒給好臉色。隻是如此,卻越發讓那些原本就看他不順眼的秀才們更加地嫉恨起他來了。
讀書人要求仁義禮智信,這些人不但不認真研究學問,反而在那學潑婦罵街,小人行徑,真真讓秦玦看不起。
即使秦玦沒有修為,但他心中自有一股傲氣,怎麼能看得起這些鴟鴞弄舌的小人。
果不其然,就在今天下午,那大才子終於姍姍來遲地來到學院報到,成為秦玦的同窗。他的出現,在學院裏頓時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風潮,許多生員秀才們不管老少,不管大小,立刻猶如蒼蠅嗅到了有縫的雞蛋一樣,紛紛圍聚過來,儼然把大才子當成了衣食父母一樣的存在。
包括許多埋頭苦幹,以正顏厲色、冷麵冰霜聞名的教授。個個笑得跟朵喇叭花似地。
大才子姓馬,雙名文才,人物**,衣著倜儻,麵白無須,劍眉朗目,的的確確非同一般。
最重要的是,蜀地第二大郡“漢中郡”郡守的獨子,當朝吏部侍郎的侄子的身份,光這個身份光環,就足以讓許多人趨炎附勢了。隻有一部分不通人情世故的生員才會傻傻地站在一邊,什麼表示都沒有。
包括秦玦。
不過不是秦玦不通人情世故,隻是不屑而已。他已經看出,那個大才子馬文才就是那天在百花樓裏,他看不透的那個年輕人。至於為什麼足足遲了一個月才來報道,秦玦漠不關心。
再說,其實以他現在的身份,也算得上一位“修士”了,隻是還不入流。
人無剛骨,安身不牢。本來讀書人就該有讀書人的骨氣,富貴不能淫,不為五鬥米折腰。但如今上到教授,下到秀才,學院裏的風氣基本都被敗壞得差不多了,勢利眼都長滿了全身,人人都練就了一身見風使舵的牆頭草本領,哪裏還有幾分剛正不阿,錚錚鐵骨的書生意氣?
怪不得儒家的浩然正氣久不得聞,原來它已經失去了成長的土壤。
君子,都死絕了。
秦玦百無聊賴,突然看到王乾,他竟然沒有往馬大才子那裏湊,他不能也不應該來到此處,倒讓秦玦有些意外,高看了他一眼。問之,王乾很直接地回答:“人太多,進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