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曆十年,寵慣六宮的蘇貴妃突然暴病而亡,昭慶帝遭此打擊悲痛欲絕,下令罷朝三日並國喪三年。
此令一出,滿朝震驚!
皇宮芷蘭殿(蘇貴妃寢宮)
殿外,悲泣聲、誦經聲穿插交織,真可謂是淒淒慘慘戚戚,一片淒涼哀慘。
而殿內,與殿外則可謂是兩個世界——放眼望去,入目皆富貴,滿目的富貴中更有一位人間極致嬌女兒,隻見她一身紅衣,妖嬈似血,風流含春的雙眸似睜非睜、似閉非閉,白蔥兒似的手指輕輕在貴妃榻上扣著,細細聽去,那扣動的韻律竟與那悲泣聲、誦經聲隱隱附和,紅豔豔的唇兒一張一合,輕輕哼唱——“應是帝王,當初怪妾辭輦,陡頓今來,宮中第一妖嬈,卻道昭陽飛燕……”
哀淒淒的詞兒配上陣陣哭嚎,本應是悲悲切切,可女子卻好似講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般,哼唱到最後,已然是笑得不能自抑。
“娘娘……”被女子的笑聲驚到,一直隱藏在暗處的老太監終於出聲了,但卻猶猶豫豫、欲言又止,“隔牆有耳啊……”
“隔牆有耳?!”聞言,女子不禁嗤笑一聲,“公公,一個死人是不需要考慮什麼隔牆有耳的。”
話已至此,老太監便將接下來的話吞回了肚子裏,果然人老心就犯糊塗了!多說多錯,不定什麼時候嘴巴一張,腦袋就搬家了……心軟,要不得啊!
見老太監再次隱回暗處,女子又是一陣大笑,笑著笑著,眼淚倏地流了下來。
“古往今來,能親耳聽到別人為自己的哭靈聲、超度聲,本宮也算是第一人了吧!”流著淚,女子側耳傾聽著殿外的動靜,嘴角不由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人皆道色衰愛弛,本宮卻是紅顏未老恩先斷,嗬嗬,十三歲進宮那年,母親便一直告誡本宮,君王君王,他可以是你的君、你的王、你的天,卻唯獨不會是你的夫,可本宮終究是沒有將母親的話放在心上,三年的恩寵到底還是讓本宮被寵得不知天高地厚了,竟然真的妄想做一個帝王的妻!悲哀的是本宮偏偏又沒有前朝聖後的驚世之才,可以詠出《沁園春》《水調歌頭》《琵琶行》等字字千金之作,所以本宮隻能一遍又一遍重複的告訴自己,你要賢,要做天下女子的典範。但這‘賢’之一字說來簡單得很,要想做到卻是千難萬難,不爭不妒,便隻能獨對宮燈,垂淚到天明。縱使如此,本宮仍舊離母儀天下總是差那麼一兩步……在察覺到陛下的心意後,本宮不是沒想過迎姐姐再度入主中宮,可姐姐卻說要她入主中宮,簡單!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還說什麼愛情路太窄,兩人正好,三人就太擠了。本宮還能怎麼辦?為了陛下,本宮可以不要這貴妃之位,可宮中還有多少姐妹,這些人身後又站著多少錯綜複雜的勢力,如若將她們盡數清除遣散,朝堂之上又會有著怎樣的非議?!本宮一個婦道人家,管不了什麼家國天下,可本宮不能讓陛下背上一個愛美人不愛天下的昏君之名,陛下他雄才偉略,堪稱千古一帝,本宮決不允許陛下的聖名上有一絲絲汙點。沒人做這個惡人,好,本宮做!陛下責罵本宮不賢,容不下她,好吧,不賢就不賢了;哥哥說本宮惡毒,竟然忍心傷害那麼一個單純善良的女子,就連爹爹母親也……眾叛親離……果然惡人難當啊……如今這些,本宮也隻能對你這個奴才說說了,最後聽本宮說的也就隻有你這個奴才了……罷了罷了,本宮累了,你先退下吧!”
靜靜地聽著女子這近乎自言自語的低喃,老太監仿若老僧入定般,臉上沒有絲毫表情變化,直到聽到最後那句“你先退下吧!”才有了動作——
極規範的施完一禮後,老太監轉身退下,直到退到殿門外,眼中方有了一絲自己的情緒——這宮中,最靠不住的便是帝王的寵愛,奴才的忠誠!而且就算忠,也隻能忠於皇上!
“陛下,臣妾能為您做的,隻有這一件事了,臣妾不怨,真的不怨……為您死,臣妾死得其所!”看著老太監快要消失的背影,女子突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手,順勢打翻燭台。
燭台落在紗幔上,火,隨風而起。
聽到身後隻有癡戀沒有怨恨的話,看著衝天的火舌,老太監微微歎息一聲,抬手攔住慌亂救火的宮人,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火中仍直愣愣地朝向文聖宮(皇帝寢宮)跪拜的人影,昏濁的老眼閃過一絲幾不可見的憐憫。
捕捉到老太監回望的視線,正逐漸被火舌吞噬的女子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弧度,微微揚起的眼角閃爍著邪惡的光芒,透亮的眼眸在火光的映襯下流露出一種異樣的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