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微涼隨處逛著,目光忽然被角落裏一個不起眼的,形狀極其樸素但很古雅的,上麵有圓形飛行標誌的瓶子吸引了。
她忍不住走過去看個究竟,捧起那個布滿圓孔、像飛機推進器的金瓶,VoldeNuit——夏微涼心下讚歎,原來這就是她曾經在很多部小說中看到過的那款嬌蘭出品的名叫午夜飛行的神秘香水,這款香水停產多年,加上她平時又不留意,所以之前真沒見過,沒想到這麼個小小的店鋪讓她大開了眼界。
夏微涼打開瓶蓋,初調並不甜美清爽,上來便是苦辛,很大氣,很凜然,真有一種深夜中疾風吹來的感覺。
進入中調,慢慢感到一絲甜香,大概是來自香草和茉莉。這甜香依然是隱藏在苦辛味後麵的,細嗅才能聞到。
尾調內斂知性,不甜不媚,和別的張揚女性魅力的香水相比,午夜飛行的味道顯得好冷鬱,是飛在雲端上的孤獨——她一下子便愛上了它。
恰巧那年輕的女老板走了出來,將手中的KENZO男士香水擱在櫃台上,笑著問夏微涼:“你手中拿的是我的珍藏品,不外售。”
君子不奪人之所好,夏微涼沒有過多糾纏,依依不舍地放下了手中的瓶子。
其實打動她的並不是午夜飛行這款香水本身,而是隱藏在它背後的故事。
夏微涼看過那本出版於1931年,描寫開拓南美新航線的勇士的故事的小說——《長夜飛逝》,他們平靜地生活,他們用勇氣和智慧與空中艱險搏鬥,他們有歡樂的愛情,而最後一次飛行卻讓他永遠地歸隱於天空之中。小說不長,充滿了勇氣和豪邁的詩意,還有一種從雲端上俯瞰世界的悲愴和孤獨。作者聖埃克絮佩裏,那個還寫出過這個世界上最柔軟的故事之一——《小王子》的心地柔軟純真的男子,在二戰中的1944年,為盟軍執行空中偵察任務時一去不返,下落不明。仿佛小說人物命運再現,他魂歸天國,化成了一顆永恒的星座。調香師雅克蓋蘭被小說的壯麗意境打動,調製出了這款午夜飛行香水。
很久沒有想起這個故事了,那個在漫漫長夜中等待新婚的丈夫歸來的女子從來沒有像此刻一樣讓夏微涼動容,每夜每夜,在地球的某一個角落、某一個女子就那樣孤獨地等待心愛的人的回歸……
夏微涼心中酸楚,她又一次聯想到了孟士宸,每一草每一木,每一個物品,每一個瞬間,都會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午夜,是夜晚中最黑暗的一段時間,它充滿了生機與絕望.但它同時又是最接近黎明的一段時間,又充滿了飄渺的希望,她隻能在午夜裏繼續飛行,無跡可尋……
孟士宸透過香水店的玻璃門,遠遠地看著這個麵容哀傷的女子,難過得無法自抑……他離開病房,並不曾走遠,看她和那個男子出來,一直悄悄地跟在他們身後……看她和那男子分開獨自去當鋪,看她獨自去他曾經住過的地方,看她獨自玩他曾經玩過的遊戲,看她獨自麵對言語夢和孟世寬的挑釁,看她獨自走在午夜的街頭……他的眼眶忽然有了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