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曜城，總是蘇綺心中最美的地方。
豔麗的紅楓融成一片，從天邊延展開來，觸目驚心地滲入她的瞳仁，燃盡一季憂傷。
那樣濃重的紅，熱烈而決絕。
熙王府外一片歡騰，長長的送親隊伍排到街尾也不見盡頭，不遠處聚集了大批看熱鬧的百姓。
府中的仆人小心翼翼地搬出大大小小的錦盒擺放在王府大門前，盒上係著紅綢，每搬出一件，一旁嬤嬤便報著數：“十七……十八……十九……”粗嘎的嗓門裏是掩飾不住的喜悅。
女子安靜地坐在梳妝台前，任侍婢為自己抹上脂粉，華美的大紅喜服襯著她蒼白的容顏。細細端詳，眉頭竟微顰著。
“公主真好看。”婢女拿起眉筆，由衷地誇讚，笑意盈盈。
蘇綺抬眼從銅鏡中看見那笑意便提不起精神。
所有人都笑著，快樂著，可她的臉上始終沒有表情，隻有眼神複雜地變換。
她的眼中沒有臨嫁女子的嬌嬈羞怯，靜得有幾分詭異。
“怎樣，都準備好了？”男子熟悉溫和的聲音自門外傳來，她的睫毛不易察覺地顫了一下，婢女們惶恐地行禮；“夜熙王爺。”
男子麵容優雅俊美，著一襲纖塵不染的紫衫，閃身便走到了蘇綺身後，帶著一貫的溫柔：“綺兒，我的安排，你可滿意？”
蘇綺沒有動，譏誚地側過頭不看他。修長手指捋起蘇綺墨色的發絲，湊近她耳邊，輕嗅：“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到處都是你最喜歡的顏色，為什麼不笑呢？”
看著鏡中的自己一襲紅裳，蘇綺臉色一暗。真是荒謬……這怎麼會是她最喜歡的顏色……之所以平日裏偏愛紅色，是因為……
“三十四……三十五……”外麵的喊聲阻斷了她的思緒。見蘇綺沒有絲毫反應，慕夜熙搖了搖腰間小巧的鈴鐺，淺笑著重複：“來，綺兒，笑一個。”
清脆的鈴聲帶動了她手腕上紅繩係住的另一隻鈴鐺，與它和鳴。魘鈴的聲響迫使蘇綺回過頭麵對他，唇角僵硬地上揚。“綺兒，這樣才乖。”
寵溺地撫摸著蘇綺頭頂的發絲，他笑意深深，順手接過了婢女手中的眉筆，攬著她坐正。
“我來為你畫……綺兒，別皺著眉。”
向來孤傲的他竟自稱“我”
漠然感受著他的發絲輕滑過臉頰，他們的距離是如此之近，連彼此呼吸的頻率都一清二楚，他手持眉筆，專注地看她，細心描畫著。
“五十七……五十八……”
以後，不會再相見了吧……“好了。”如釋重負地歎息，“綺兒果然是最美的。”
“是嗎……我應該感到榮幸嗎……”蘇綺平靜地輕聲道，心中苦笑。
挑起蘇綺尖細的下巴，慕夜熙對上她如死水般無瀾的眼眸：“綺兒，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這樣風光地出嫁到皇室，是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
是啊，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她隻是他謀取天下的棋子，培養了十年的棋子，純粹利用與被利用的關係。在決定將自己遠嫁焱啟時，他，也絕不會有一絲猶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