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美麗、柔順,像春日枝頭將開未開的花朵,暖風來時搖曳生姿,風兒過後,靜靜佇立在枝頭,將花瓣兒努力伸展,溢出甜甜的氣息。這樣一個大家閨秀過的本是靜謐祥和的日子。然而戰亂打破了一切,眉的全家踏上了逃亡之路。
逃難的人流漫無目的地走著走著,不斷有人加入進來,不斷有人永遠地離去。眼前隻有滿目的荒涼和疲憊不堪的難民,沒有人知道要逃到什麼時候,沒有人知道哪裏才是一方靜土,哪裏才是他們的安身之處。
亂世出英雄,亂世出的更多的是強盜。山就是這亂世創造的強盜。戰亂、天災讓他無力維持生計,他糾集了一夥和他一樣年輕力壯卻無力維生的漢子占山為王。山下的那條交通要道已沒了往日的繁榮景象,過往行人寧可繞行,多走一、二百裏路,也不走山下那條“平坦”的大道。可是逃難的人群已經筋疲力盡,沒有能力也不想去分析哪裏該走哪裏不該走。戰亂像瘟疫一樣快速蔓延,到處危機四伏,哪裏也沒有坦途。軍隊和強盜一樣可怕,小股的軍隊不時搶掠他們,現在已經沒人考慮會不會遇到強盜。
前方十幾匹高頭大馬一字排開,逃難的隊伍隻能停下。有的人坐下,便再也沒有起來。有的人麻木地站著,任山和他的手下從頭打量到腳。對這些難民來說,命即使不交給強盜,自己也把握不了多久。山放過了他們。
眉在馬車裏偷偷打量著山,她不相信他竟然是個強盜。他雖然魁梧高大,卻有一身書卷氣,如果不是陽光照在他的鎧甲和寶劍上熠熠生輝,她會認為他是個溫文爾雅的書生。眉以為他會像放過前麵那些人一樣放過她和她的家人,因為她家已經沒有任何值錢的東西。從逃亡開始,父親就陸陸續續拿出銀子分給老弱病殘,可是老弱病殘還是死的死亡的亡,因為銀子買不到救命的糧食和藥材,後來父親幹脆把銀子送給沒有家口拖累的壯年人,讓他們趁著走得動去找一條活路。流兵散甬也曾想從她家搜些金銀細軟,見沒什麼油水,隻好垂頭喪氣地走了。
能分的都分了,包括她和母親的首飾,他們一家都希望能多幾個人活下來,一直這樣走下去隻有死路一條。山走到眉一家麵前,兩眼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他已經許久沒碰上這樣的“大戶”了,山寨馬上就要彈盡糧絕,山寨裏的婦孺是他和手下傾力保護的對象,不能讓他們餓肚子。
隻一瞬間,眉看見趕車的家仆和坐在家仆旁邊的父親跌落在地。母親哭喊著撲了出去,一道寒光之後,母親也沒了聲息。眉驚嚇得失了魂,車裏幾個眉收留的路上失去親人的孩子嚇得哇哇大哭。
山看見眉時有一瞬的錯愕,這亂世中竟然有這樣嬌豔的花,她雖受了驚嚇魂不守舍,但不妨礙她的美麗。他要把她帶上山。
山抓住眉的胳膊想把她拖下馬車。然而,此時的眉已不是那深閨秀閣中的眉,顛沛流離的生活重新塑造了她。對強盜的仇恨充斥著她的胸膛,她狠狠地咬住了山的手。山驚呆了,他想不到一個瘦弱的女子竟敢反抗他,他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反抗。他想把手從眉的嘴裏抽出來,可眉咬得死死的,她的嘴邊已經流下了他的血。山感覺自己的肉被她咬下來了,他另一隻手握成拳砸向眉,眉暈了過去。
眉是在山的馬背上蘇醒過來的。山帶著他的手下和一些逃難的人往山寨走。眉收留的孩子們被山的幾個手下抱在懷裏。山將眉緊緊桎梏在胸前,眉掙紮反抗,奈何山紋絲不動。眉偏過頭怒視著山,山隻是麵無表情地略一低頭後又專心駕馭他的馬。眉不禁悲哀,為山,為她自己。
山寨的人像迎接天神似的將山迎進山寨。
山抱著眉從馬上一躍而下說:“給我辦酒席,我要娶這個女人。”
山的手下歡呼著準備去了。
眉不敢相信,他剛殺了她的父母就要娶她,他不是強盜簡直是禽獸。
山將奮力反抗的眉夾在腋下走進一個房間,吩咐從逃難的人中找幾個中老年婦女給眉梳妝打扮。他對咬著唇怒視著他的眉說:“如果你敢不從或尋死,那幾個孩子隻有餓死。”
眉有多少恨、多少怨、多少不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