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匆匆地走在曲曲折折的小道上,還未走進屋內,就聽到她嚶嚶的哭聲,不禁好一陣心疼。
“怎麼啦歡歡,爹爹來了。”他急轉過屏風,看見一身白衣的小女孩正坐在床邊哭得不能自已,白嫩的小臉漲得通紅,與語淵極其相似的好看眉眼糾結起來,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傷心的不得了,令見者無不心疼。
他瞪了一眼手足無措的乳母,將她抱起來哄道:“歡歡不哭了,爹爹在呢。”她的小手立刻順勢樹袋熊一般緊緊抱著江錦軒的脖子,向他身上爬去,同時像是受到感應一般,淚眼朦朧地望著窗外,窗外是一片赤紅的晚霞,好像誰把天空點燃了,燒起了滿天雲朵。
“不哭了,不哭了……”江錦軒心中悵然,任由予歡手腳並用地往自己懷裏鑽。
三年了。
每年語淵死祭那一天,予歡都會哭得很厲害,像是一個魔咒。
“歡歡……你很想娘親是不是……爹爹也很想她……”
他抱著哭得不停顫抖的予歡,不禁紅了眼眶。
三年前的大火將樊靈宮化成了一片廢墟,語淵和沈青煌葬身火海,甚至連屍骨都沒有找到。可是六扇門的人,卻及時在宮內搜到了兩塊金龍。
“歡歡,”他抱起啜泣的予歡一邊拍著她的後背,避免她哭得岔氣,一邊緩緩走到一副畫卷前,那是從樊靈宮中找到的語淵的畫像,顯然是新畫就的,她站在漫天的白雪中,一襲白衣融進天地一色的背景裏,她微微含笑,神情眉眼皆是無比細致精妙,好像語淵活了過來,真的在望著他倆一般。
這畫上的情意,是無法掩飾的。
沈青煌,如果你真的愛她,為什麼要那樣折磨她。
予歡的小手緊緊地抓著她的衣襟,紅紅的小臉靠著他的胸口,溫熱的眼淚透過他的衣衫,令他的胸前一片熱乎乎的濕潤。他低下頭吻了吻予歡的額頭。
我一定會給她不一樣的人生,這是我欠語淵的。
他的嘴角揚起了一絲略帶驕傲的笑容,眼眶依舊是紅紅的。
最終還是我贏了。
這個孩子,她叫,江予歡。
她是我的孩子。
予歡伏在江錦軒的懷裏,順著他的目光看向畫上的女子,她撅著粉嫩的小嘴,帶著奶聲奶氣的哭腔輕聲道:“爹爹,娘親去哪裏了,她為什麼不來看予歡?”
“予歡的娘親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她不能經常回來看你……”江錦軒拿著小手帕替她擦眼淚。
“娘親是不是不要予歡了,她為什麼不回來……”她又撅起了小嘴,眼睛裏包了一包淚。
“她也很想回來,她也很想……很想予歡……”他的眼睛有些漲漲的,笑容變得十分勉強。“你看,她留下了自己的畫像,就是讓予歡想她的時候,可以跟她說話,你跟娘親說話,娘親一定會聽得到的……”
“爹爹……予歡不要畫像,予歡要娘親……嗚嗚……”她的清澈透亮的眼睛裏又溢出一行晶瑩的淚,把又長又密的睫毛打濕。
“是嗎?那我們一起在心裏叫娘親回來,好不好……娘親……一定會聽到的。”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要這畫像,如果能再見到你,如果能再見到你……
語淵,我好想讓予歡,叫你一聲娘親。
後記:坊間有傳,秦郊山間,有宮室林立,喚名樊靈,白衣少女隱隱環繞其間,有如仙界。時突燃大火,焚為焦靡。後山民見樊靈廢墟,有醜人出沒,全身漆黑可怖,遇月光化為白衣男女,容貌俊美,神態親昵,是謂“鬼侶”,聞者皆以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