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風無定,人無常(1 / 3)

幾聲隱約的雷聲從天邊傳來。雲兒似乎聽到了指令,都聚在一起,隨之越聚越多,不一會兒就成了墨色。電閃和雷鳴也漸漸頻繁起來,閃電一個比一個疾,雷聲一聲比一聲響。

突然之間,大雨瘋狂地從天而降,黑沉沉的天就像要崩塌下來。

“娘娘,這裏濕氣重,太醫說您腰不好,最好不要在這裏久待了。”

“阿華,你跟了哀家幾年了?”太後微睜著眼,倚窗問道。

“回娘娘,奴婢自從娘娘三歲時跟著娘娘,如今算來已有四十三年華了。”旁邊站著的華嬤嬤一邊答道,一邊將毯子輕輕蓋在太後的腿上。

“那哀家入宮又有多久了呢?”

“娘娘十六歲入宮,現在已有三十年了。”

“三十年了啊……”太後歎了口氣,“這三十年來我看慣這宮中經曆的風風雨雨,後宮女子的爾虞我詐,看著他們由盛極一時走到最後的衰敗……三十年了……我也看膩了……”

“娘娘……”華嬤嬤有些擔憂。

“唯一能和我說說話的也隻剩下你了,阿華。”太後放下身段,像曾經很多時候向華嬤嬤吐露心聲。

“那個姑娘怎麼樣了?”太後突然扯開話題道。

“柔兒她……被陛下囚禁在雨妍閣中,外麵有羽林軍的人守著,不得任何人靠近一步。昨日……因為有刺客闖入雨妍閣,一個整個守衛小組全都在那兒被殺害,這件事導致陛下大怒,下重令嚴禁任何人靠近雨妍閣,就連一隻鳥也不放過。”華嬤嬤答道。

“懿兒……我的懿兒,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冷酷無情。阿華,你說他是不是一直在怪我,怪我當年為了一己私利將年幼的他送往雲煙國當質子?”太後捂住臉,哭的像個孩子,哪裏還有平時那個果斷精明的太後形象。

華嬤嬤跪下身,粗糙的手掌輕輕握住太後的手,安慰道:“太後,您別太自責了,當年若是您不把年幼的陛下送到雲煙國做質子,恐怕現在陛下早已在當年被那些妃子們給害死了。”

“可我現在寧願他當年留在我身邊成為那些妃子們的犧牲品,也不願像現在一樣毫無人性。”

“太後……”

“阿華,我明天想見一見柔兒。”

“可是太後,陛下那裏……”華嬤嬤欲言又止。

“唉……”太後無奈的歎了口氣,手顫顫巍巍的從衣袖中摸出一個令牌,“這令牌代表了太後的權力,若是當今陛下還和我有一絲血緣關係就實現我最後一個願望,其他,我也別無所求了。”

“是,太後。”華嬤嬤答應道,小心翼翼地帶著令牌,離開了太後所住的慈寧宮。

走時,她回望了一眼那淒清的宮苑,不由深深歎出氣,當年的慈寧宮是何等繁華,來來往往的下人和拜訪者絡繹不絕,可如今卻早已門可羅雀。年華漸逝,流年依舊,卻是繁華不再。

誰都不知道,可誰都似乎看清,慈寧宮已經像太後本人一樣筋疲力盡,正一步步走向它的終結。

翌日,被雷王嚴令嚴防死守的雨妍閣迎來了它有史以來的第一位拜訪者——太後。一時之間,流言蜚語就傳遍了皇城的大街小巷,人們分為兩派,但無疑都是關於太後此次前往雨妍閣定是與清瀟郡主談論定親之事。一方認為太後是去勸說郡主放棄,而這一方主要是那些有自家千金進了後宮的大臣和聽聞清瀟郡主名聲的百姓;另一方則認為太後是在給未來的皇後討論下聘禮之事,而這一方主要是那些準備巴結郡主的大臣和遠在雨瀟國雨王那一派人。

而一直被關在雨妍閣的雨柔自然也知道太後要親自上門拜訪的事,隻是她不知人們關於她的討論,隻是靜靜坐在梳妝台前,對著銅鏡細擦著一隻已經有些磨損的簪子。

“郡主,太後要來了。”琴兒在一旁提醒道,“您要不要先著裝整理一下?”

“不必,她不喜歡禮節的。”雨柔說著,綰了個發髻,將那支簪子斜斜的插了上去,再次看向銅鏡時,她經不住愣了一下。

“郡主怎麼了?”琴兒見她怔怔的看著鏡中的自己,不由得問出了聲。

“沒什麼,隻是覺得都變了而已。當年……可不是這樣。是什麼時候,這一切都變得這麼陌生了起來?”雨柔用手輕輕地撫上銅鏡中倒映出來的自己,自己變了、世間亦是變了。

“走吧,一會兒太後就要來了。”雨柔突然站起身,向大廳走去,“此次一見,怕是永不相見。”

“琴兒,以前的我總笑時間過得太快,快到我還沒好好玩就結束了,而現在我卻想歎時間為什麼過得如此之慢,慢到讓我看到這一絲一毫的變化,明明還沒準備好,卻不得不說再見。”

見琴兒一臉茫然,雨柔不禁微微一歎:“你也隨畫兒一起去隨緣亭吧。”

“是。”

此時的琴兒並未明白雨柔的言外之意,但幾日之後當她聽說從宮中傳來的消息之後,不禁更加憂慮起來。

似是說好了一般,雨柔剛到大廳,門口便傳來公公尖細的聲音“太後駕到——”,雨柔趕忙走到門口,卻隻見太後獨身前來,身後幾米遠處還跟著一個小侍女,絲毫沒有雨柔想象中前擁後簇的景象。聽到大門外有人騷動的聲音,雨柔不禁笑了笑,她大概能猜想到剛剛門口經曆過多麼精彩的一幕。

“柔兒,你長大了。”坐在大廳的主座上,看著不遠處長得越發亭亭玉立的雨柔,太後有幾分欣慰的說道。

“太後娘娘。”雨柔微福下身,很是恭敬的說道。

太後對她行為言語上的疏遠雖有些不喜,但她也是個明白人,知道在這深宮之中處處明爭暗鬥,不由得歎了一聲,對著身後的侍女擺了擺手,示意她退下。見那名侍女猶豫不決,她不禁有些震怒,道:“你是不是不將哀家放在眼裏!”

侍女冷汗直流,連忙跪下解釋道:“沒……沒有,奴婢……奴婢這就退下。”她頭低得更低深怕太後一個不高興將她杖斃,話剛剛說完,便慌慌張張的爬起來,一溜煙兒的衝出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