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這麼興致勃勃的看著平時機智敏捷的董鹿晗站在那裏絞盡腦汁,好不有趣。董鹿晗長這麼大,倒真是讓容妃一語中的了,的確從來不曾“賄賂”他人,就連別人對自己的奉承,也是一向嗤之以鼻,沒想到今日也被人嘲弄了一番,當真是丟人現眼,自討沒趣。
董鹿晗正在那裏跟自己較勁,悔意和懊惱的表情一覽無餘,她咬了咬牙,結結巴巴的說了句:“葡萄,很好吃,我先,走了。”說罷,就轉身要走。
容妃一見這架勢,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忙說道;“喂,你等等。”
董鹿晗一聽容妃又是笑又是讓自己等等,頓時氣的回過頭想說什麼,可一回頭卻看到了容妃那笑意盎然的眼神,立時又心軟了下去,想了想還是把窩火的話給收了回去。
容妃對著她那不自然卻又糾結萬分的表情,竭力忍住了笑意,說道:“你走什麼,我倒想知道你準備用這一車葡萄來換點什麼。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難道對著本宮就這麼難說麼?”
董鹿晗一聽容妃這麼說,當下便明了容妃是故意耍著她玩兒的,便氣哼哼的說道;“無事可求,沒什麼事我就走了。”
容妃知道董鹿晗是真有些生氣了,便道:“你倒是小氣的很,想當初你在禦花園拿話揶揄我,我可沒跟你計較啊,今天這算扯平了,你還走不走了?”
董鹿晗一聽這話,方才明白容妃是有心跟自己交好,心裏的不忿立時消散的一幹二淨了。
隻見董鹿晗傻呼呼的站在那裏笑著,不好意思的看著容妃,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一齊放聲大笑了出來,笑了好一會兒,董鹿晗說道:“好啊你,今日可算讓你報了仇了,早知如此,我鐵定不來了。”
容妃得意的笑道;“哼,現在知道已經太晚了,說吧,幹嘛這麼好送上門來討我的沒趣?”
董鹿晗笑嘻嘻的說:“你怎麼知道我來找你幫忙?”
容妃笑著說:“你這點兒送東西的伎倆也太拙劣了,再說了,你若沒事求我,怎麼會這麼好來我這受氣?”
董鹿晗一聽,說道;難道我就不能真的給你送一車葡萄嗎?”
容妃說道:“你當然會,但你不會傻到專門跑到我宮裏來吧,我認識的晗公子可不會這麼傻呢。”
董鹿晗搖搖頭,苦笑不已,真是拜服了眼前這位聰敏過人的妃子。
董鹿晗說道:“那好吧,我承認我的確是來找你幫忙的,那你究竟幫是不幫?”
容妃笑意盈盈的說;“哎呀,終於肯承認了嘛,那好吧,本宮就勉為其難的聽聽你要求的事吧。”容妃還故意將那個求字的音拉的特別長。
董鹿晗被容妃弄的哭笑不得,說道:“能否將你宮裏的禁衛軍借些我用?”
容妃一聽,立時驚訝萬分,她知道董鹿晗的來曆不小,如果有事找自己來幫忙,那一定不是小事,但她萬萬沒想到竟然是借用禁衛軍這樣有些荒唐的事情。
董鹿晗知道容妃一定是困惑不解了,便說道:“這件事我不能請求皇伯伯,畢竟從他旗下調走的人,關係複雜,一時半會兒到不好向朝臣交待。可你的親兵護衛就不一樣了,他們下了職也方便許多。你放心,我不是借來生事用的,隻是想請他們幫我試些衣服,用來展示。”
容妃聽了更是困惑不已了,她說道:“好吧,人你可以拿去用,但要原原本本的給還回來,不然本宮也不好向皇上交待了。”
董鹿晗根本沒想到容妃會答應自己,她今天來也隻不過是碰碰運氣,一聽容妃問都不問原因,就答應把親兵護衛借給自己用,真是感激的一塌糊塗,立時興奮之意喜上眉梢,說道:“太好了,沒想到你真的答應了,嘿嘿…”
這話一說,容妃假裝嚴肅的問道:“怎麼,你覺得本宮會拒絕?那你為何還來?”
董鹿晗趕緊說道;“不是不是,你別誤會呀…”
容妃一看董鹿晗急的那副模樣,立時又忍不住笑了出來,董鹿晗這才知道自己又被她給耍了…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的不亦樂乎。
回頭想想,人的潛意識也許在心底深處有著對自己的認知,要不然,董鹿晗為何會在別無選擇時,第一個想到的人會是與自己有些摩擦的容妃呢?換之,容妃心裏一早便料定了董鹿晗的來因,為何又故意同她打趣,後又二話不說的將其親身護衛借其用之呢?要知道,二人此前的見麵,並不是那麼愉悅,但也許在這種不甚愉悅的表麵下,卻早已互相衍生出了對對方的喜愛之意,並且等待著今日的冰釋前嫌。
二人聊了一會兒,容妃問道:“哎對了,你來本宮這兒之前可是去向皇上請安了?”
董鹿晗點了點頭,說道:“嗯,總要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跟皇伯伯解釋清楚,不然怎好冒然來你寢宮借人呢。”
容妃應了一聲,並沒再說話,董鹿晗看她的神情似有些異樣,便輕輕問道:“怎麼了?”
那容妃被董鹿晗的話聲驚了一下,這更讓董鹿晗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了,容妃看著董鹿晗問道:“什麼怎麼了?”
董鹿晗笑而不語,容妃便沒再問下去,隻是又自顧自的歎起氣來。
董鹿晗瞧見容妃秀麗的容顏上突然像落了一層灰沙,再昏暗燭光的映射下又平添了幾分憂傷之色。董鹿晗暗自在心裏歎道:“自古以來,這皇宮大院裏的嬪妃有多少年華可以虛度,眼前的這個人,雖集恩寵於一身,卻仍然掩藏不住這無際的落寞。可歎深宮傷人啊。
容妃的忽然傷神引來了董鹿晗的獨自感傷,董鹿晗舍不得將容妃從夢中拉回到現實,便悄悄地走掉了。容妃寢宮的木門被關上的那一刹那,沉悶又厚重的聲音在靜謐的暗夜裏格外的分明透徹,董鹿晗不禁在心裏又多了幾分惆悵之情。
這邊廂,金承恩和周婉清連夜疾奔,終於感到了周婉清曾經生活過的小山莊。
猶豫二人到達時已是醜時過半,便生了火在村邊上的廟裏駐足停歇。到了第二天清晨,周婉清帶著金承恩來到了她養父養母的住處,周婉清卻發現原本鮮紅漆木的大門如今卻變的凋零不堪,那門上還結了許多灰白色的蜘蛛網,眼前的這一景象直教周婉清驚訝無比。
她慌張的推門而入,大聲叫喊著養父養母,卻得不到半點兒回音,那院子裏的雞棚鴨舍顯然是很久沒有過雞鴨的影子了,還有那門前石階上的厚重青苔,也在不斷的預示著可怕的信息。
金承恩也被這眼前的一幕驚的目瞪口呆,他沒想到之前唾手可得的消息來源竟會是一間破落不堪的屋子,更讓他感到措手不及的是眼前的這番景象對周婉清的打擊。
此時此刻的周婉清就像一個失去了重心的小女孩兒,蹲在地上抱頭痛哭,那聲音裏夾雜著悔恨和哀鳴,她的聲嘶力竭,她這一路走來所經曆過的痛苦,似乎都在此刻一一釋放出來。
金承恩在這種情況下絲毫無法勸說於她,隻好站在那裏陪著周婉清,希望她能從悲痛中盡快恢複過來,哪怕是之前那不近人情的冰冷模樣…
周婉清哭的有些卸力,哭的眼淚都已流不出來,隻見她慢慢的站起身來,拿劍支撐著自己的身體,決絕的對著金承恩說:“去找我師傅。”說罷,便率先走了出去。
金承恩深深的歎了口氣,立即緊跟其後,奪門而出。
二人走了小半柱香的時間,眼看著就來到了跌打館,但讓人驚訝的事情再一次出現了,這街上不僅人煙稀少,那跌打館的招牌也已是搖搖欲墜的懸掛在半空中,被風這麼一吹,不斷的發出“吱吱”聲。
周婉清上前一腳踹開了那緊閉著的木門,隻聽“咣”的一聲,塵土飛揚,那灰塵很快混淆了周婉清的視線,過了片刻,周婉清看清了這店裏的一切,除了破舊不堪,再無可以形容的必要了。
金承恩在館裏四處看了看,試圖想在這堆塵土裏找到一絲有價值的痕跡。金承恩邊看便歎氣,轉身對周婉清說道:“周姑娘,想必村子裏在你走後發生了驚天動地的變化,剛才一路走來,竟也沒看到些人跡,這偌大的街道上也是人煙稀少的可怕。事已至此,你莫要哀傷,咱們總會查明原因的。”
周婉清聽了金承恩的這番話,隻是木訥的點了點頭,並沒答話。
金承恩也知多勸無意,便又道:“那你在這裏稍等我片刻,我出去找些人詢問下這裏的情況。”
周婉清又隻是點了點頭,金承恩見狀,抿了下嘴巴,便轉身出去了。
周婉清一個人在這間破爛的跌打館裏傻傻的站著,眼神呆滯空洞,一個如此美貌的年輕女子,命運要讓她承受如此殘酷無情的經曆。
金承恩在這條荒廢的街道上走走停停,心裏的謎團和困惑越發濃重了。他看到前方有個挑著擔子的年輕小哥兒,便快步尾隨上去,叫住了對方。
那人一看到金承恩,忙謹慎的往後退了退,懷疑的問道:“你想幹什麼你?”
金承恩以為自己嚇著了他,趕忙賠笑道:“小哥兒別慌,我就是打這路過,原本想來這裏吃點兒東西,卻沒成想這裏竟是這幅模樣,這才過來跟你打聽一下。”
那小哥兒半信不信的瞅了瞅金承恩,不耐煩的答道:“一看你就是外地人,這裏幾年前發了瘟疫,人是死的死逃的逃,你還來這裏吃飯?別想了,我勸你還是走吧。”
金承恩顯出一幅恍然大悟的模樣,笑道:“啊,怪不得了,既然如此,小哥兒你怎麼沒走啊。”
那人答道:“我不是這個村子裏的人,我是特地跑這來檢點兒別人留下的物件兒,這就走了,不敢多呆呀。”
金承恩點了點頭,裝作一幅明白的樣子,他剛想又問什麼,就被那小哥打斷了:“嗨我說你這人到底想幹什麼,哪兒這麼多問題,不說了,我得趕緊走了,夜裏出不去可就麻煩了。”
金承恩聽他忽然這麼一說,立馬心裏起疑,開始琢磨起這句話來,當他剛剛反應過來時,那小哥兒早已提了扁擔走掉了。金承恩隻好無奈的搖了搖頭,暗自嘀咕道:“夜裏出不去可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