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1 / 3)

葉熙早上送客戶去機場,便在機場看到傅學應。他一個人,拎著皮箱,此刻正坐在候機室裏等待登機。

機場明亮的玻璃窗將大廳渲染出明媚的光芒,他眉頭舒展,正靠坐在椅子裏看文件。

然後她的聲音好像如絮般飄進他耳朵裏,又像是古箏一樣連貫如流水。他一晃站了起來,隨後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他這一站起來,葉熙自然看到他。葉熙不想到他有這樣的動作,微微吃了一驚。她看著他,心裏想,原以為大多時候他是更願意對她熟視無睹的。

葉熙猶豫起要不要上去打招呼,傅學應則是尷尬自己已經站起來,此時半句話不說,好像就更顯得怪異了。

於是兩個心思各異的人,都在腸子裏百轉千回著應該如何如何。

好在傅學應起先開口“不忙的話坐下來聊聊吧?”

說完話,他恨不得咬斷自己舌頭。陵森集團的老板,怎地在這個小女子麵前驚慌失措,頻頻出事端。

葉熙訝異的愣了愣,剛送走了客戶,她自己又是經理,時間還是可以自由支配的。

很久沒有和他有這種情況的見麵,她明明告訴自己不可以,可是心底就是有那麼一個細小的聲音躥出來,叫她要留下來,且聲勢漸高。

她很快地點頭坐過去,卻不敢離的他太近。

坐到他對麵,仍然心中忐忑。

“聽說你標到那塊地了,還沒有恭喜你。”

傅學應聽她淺笑著向自己道喜,卻沒有幾分享受喜悅的心情。稍一想,就聯想到她怎麼會知道這個消息,心裏就像炸開了,生出一種不釋然來。

他一句話把這個話題帶過,此時休息室裏有嬰兒啼哭,震天的哭響。在這樣震天的哭聲中,他聽到葉熙幽幽的問了一句“你們好事快近了吧……”

他一時沒有反應,竟然半晌才明白過來她是在問他和阮蓧的事。

他心下一驚,他從來沒有想過和阮蓧結婚,無論和阮蓧在一起再覺得放鬆,無論阮蓧有多麼好,他沒有想過要娶她!他斷然說了一句“我們暫時還沒有結婚的打算。”然後他便想到,葉熙這樣問的目的,他帶著些恐懼的懷疑,葉熙是否將要嫁給薄顏開?又或許,她是有這個打算?!

他抬起頭來,直盯盯的看著她,那樣的眼神竟還似一個丈夫抓到了不軌的妻子般嫉妒的眼神。

葉熙從開始就沒有看著他說話,此時視線仍留在啼哭的孩子和急心安撫的大人身上。她聲音有幾分黯淡

“阮小姐年輕又漂亮……”

她話還沒有說完,已被傅學應陰沉沉的打斷

“阮蓧有多好不用你來告訴我!”

啊?

葉熙轉過頭來看他,當真猜不透眼前這個男人的心思呐。她默默,手指攪著,拉著勾玩。

她真想問,你很喜歡她不是嗎?你很喜歡她為什麼不打算娶她呢?還是,你還喜歡……

傅學應低頭看一眼表,突然有些煩躁,登機時間就到了,可惜他卻並不想走,這一刻,他不知道是怎麼了,隻要葉熙在跟前,長久以來的恨好像突然都不那麼清晰了。

葉熙顯然也看到顯示牌上提示乘客登機的信息。她再看一眼傅學應,站了起來。

傅學應也跟著站起來,葉熙揚起著笑臉對上他“一路順風!”

他目光忽然灼熱,瞳孔裏躥出火星。葉熙以為自己看錯了,卻貨真價實的聽見他說

“我胃炎住院的時候,阮蓧照顧我,可我總幻想,如果那個人是你就好了。我病好卻來這裏出差,登上飛機起,我想著,能見到你好還是不好。城市這麼大,我們卻總能碰到,葉熙,如果是老天讓我們在一起呢?”

葉熙霍的看向他,撞進他的視線裏,明顯見到他嘴角彎成一輪月。

“所以我留下來,你陪著我好不好?”

她身體輕顫著,連眼瞼都在顫抖。他黑熠熠的眼睛看著她,嘴角勾著笑,很英俊的模樣。這樣的男人怎麼愁得不到幸福呢……可是他這樣問她,她便都替他感到委屈!

這是她的學應呀,她愛的人。

傅學應放下皮箱,去牽葉熙的手,這樣一雙手握在手裏,不十分柔軟,卻是他這一輩子最想握的那一雙。

他們之間有太多的如果,如果傅學應的公司不用競標那塊地,如果老天不安排他們在兩天內接連相遇,又如果傅學應最後沒有來牽葉熙的手?

薄顏開不過是方才從某縣視察歸來,等待他的竟這麼一副翻天覆地的局麵。他回來時匆匆的興致忽然消失殆盡,麵前的葉熙,這一刻眉眼裏竟滿是絕情。

他的心就像被人揪起來,這樣的滋味他叫許多女人嚐過,可他自己頭一糟體會到,原來如此慘烈難耐。

他性格裏強勢的脾氣漸漸浮上來,前一陣子改過自新般的體貼和溫柔這一刻都變成了痛恨。本來就是不可一世的人物,斷不可能容忍這一個女人如此對他。想到此,他的眼神漸漸鋒利,麵上幾度變化後終至冷笑道

“你可想好了?”

他靠坐在沙發上,此時已恢複成他們最初見麵時的那個談笑風生中就置她於死地的薄顏開。那麼一點情麵,本來就是如履薄冰,癡心妄想。

“想好了。”

她態度不卑不亢,看在他眼裏分外明媚的刺眼。話說到這裏,他自己也知道不可挽回,逐站起來。

拖拉不是他的性子,這個時候,他漂亮的退場,另行再找適當的途徑回擊今日的無措和痛苦。

傅學應頭枕在椅背上,百來萬的好車,皮椅也舒服安適。如今花在自己身上的吃穿用度,哪樣不是最頂級的享受?以前那個窮小子仿佛已不再是自己,而是一個模糊的陌生人。

此時將車停在葉熙樓下,看著這個市裏曾經是地段最好的小區。早些年送葉熙回家時總覺得高不可攀的地方,如今放眼望去,卻也隻是普普通通的老舊房子。

他沒有想過,葉熙仍然住在這裏,這麼堅持。

他心下便流過一種熟悉的感動,輕淺卻很溫柔。葉熙的父母雖然虧空公款,到後來出了事,倉惶狼狽的逃出國,很多錢自然都還回去補了漏洞,但卻不至於一分沒有。

就他和她父親私下裏的那些經營,每年也入賬頗豐。她自己,也是事業有成的吧。

這些他以前都不肯細想的東西,如今想來,卻都理由這麼清晰。那些年,如果他什麼都肯這樣的想一想,他們之間斷不可能離婚,也不至於有這樣的傷害橫在彼此之間。可是年輕的時候,他想不到為她多想一分,愛便隻是愛,沒有如今的包容、體諒和萬般情緒。那時他亦沒有這份大度,他能不承認嗎,那個時候,他始終有些耿耿於懷兩人間的差距。

傅學應思緒飄的遠了,手上青筋暴醒,隻覺得漸漸懂得了葉熙的種種。她是有千般好萬般好的,仿佛世上就這麼一個女人讓他覺得這麼好了。

他此刻語言貧乏,想來想去,也就隻有這麼一個好字。

車窗外夜幕闌珊,路燈下,他看見那一輛車呼嘯而去。他側過頭,雙目一炬,緊緊盯住那空蕩蕩的樓道口。

葉熙垂著頭走出來,從他車邊走過,卻隱隱感覺到不對。她突然停下步子,轉過身來看向車裏駕駛座上的男人。

總有那麼一個人,可以讓她充滿勇氣的同時又畏首畏尾。

接下來便是不顧一切的針鋒相對。薄顏開手段高端,傅學應亦不是當初毫無防備的生手。表麵的太平伴隨著暗地裏的波濤洶湧。

傅學應不著痕跡的把阮蓧調離了總公司,阮蓧打電話來幽怨的問他“你這算什麼意思?”

她亦是高傲女子,傷心之餘憤然遞上辭呈。傅學應淡淡的語氣傷了她。她也是真心愛他,在酒吧喝得酩酊大醉被朋友拉出時,嘴裏尚喊著他的名字。她的感情不值錢嗎?被他這樣糟蹋?!

她咬牙暗恨,卻不知道身邊就有人將她視如珍寶。

葉熙下班,樂滋滋的躲進傅學應的公寓,在床上看電視看到睡著。傅學應回來的時候,早亮起了萬家燈火,他脫了西裝,隻是坐在她身邊處理文件,已是極滿足。

柔和的壁燈下,她的臉和發都印上溫暖的色澤。她和從前大不一樣,他起初喜歡的那個飛揚跑跳,噘著嘴或笑容可掬的女孩已經隱沒。

隻是現在的她更好看,他更加喜歡她了。

少年時的誓言,到如今共同走過這些時光,感情終於釀成一盞好酒,口齒留香。

葉熙大早進公司,笑容難得一見的開朗明媚。早晨的陽光透過辦公室的大玻璃窗透進來,照在她的臉上,也暖洋洋的。

小月最近跟一個客戶跟的灰頭土麵,往葉熙身邊一站形成鮮明對比。她不多的心眼裏,葉熙無疑是她崇拜的女神,能有這樣的一個上司,她自覺何其有幸。隻是,最近頻繁往來,接葉姐上下班的那個男人並非她上次曾見過的薄市長。同事們都羨慕葉姐好福氣,終於尋得如意郎君,且一表人才,可隻有她心下懷疑擔憂著。

這天剛好兩人一起留下來加班,她躊躇著開口,猶猶豫豫吞吞吐吐“葉姐,他是你男朋友?”

葉熙輕輕嗯了一聲,仍在低頭專心研究客戶資料。慍黃的燈光下她表情那麼柔和,麵目都是舒展的。小月又問她“可是……”

葉熙抬起頭來看她,目光柔和,“你是想問我和薄市長的關係嗎?”

小月一驚,沒想到葉熙如此不忌憚的說出來,驚訝之餘又十分的感動。心裏很有一些激動想要幫自己崇拜的人分憂,就算不能分憂,安慰她幾句總是做得到的。

葉熙目光裏參進一種複雜的東西,讓小月聯想到憂傷、悵然?葉姐是憂傷悵然嗎?

葉熙自然不可能把事情的全部經過告訴她,隻是簡簡單單的說了兩三句。直道小月盯著她看,那神情仿佛是很激動,又像是替她感到委屈。

她猛然一怔,怎麼會想到委屈這個詞呢,她委屈嗎?想起和傅學應分開的理由,那個時候的她很委屈,很委屈吧。多希望有個人可以把她緊緊錮在懷裏,哄她,安慰她。那麼缺乏安全感的時候已經過去,慢慢地,就越來越覺得愛情不是生活的全部,人生還有許多東西她可以執著,努力不懈。

和薄顏開在一起,她偶爾也會把他錯當成是和她一起分享生活的人,雖然多數時候她對他抱著一種痛恨的態度。

周五這天下午,葉熙行程並不緊,加之第二天就是中秋節,公司裏都洋溢著一股喜氣。突然的,葉熙想到吃元祖的月餅。

這麼一想,椅子幾乎就坐不住了,忍耐了一會,終於還是溜出公司。隻是沒想到一出公司大門,會看到那輛熟悉的黑色汽車。

她先是一怔,然後若無其事的向過去。是他又怎麼樣?他們現在已經無瓜葛,這麼久,他也不見對她和傅學應有什麼動作,她於是壯起膽子,並不畏懼他。

隻是,他這個時點出現在她公司門口,未免顯得莫名其妙了一些。若不是她突然貪吃,此時坐在辦公室中,他並沒有可能見到她。

葉熙不快不慢往前走,那輛車居然不快不慢跟著。葉熙走了幾步,突然停下來,轉過身去看。

薄顏開果然坐在後座上,車窗半降下來,她一眼就瞧見他。

車也停下來,他走出來,朝司機交代了幾句,他的專車便呼嘯而去。

葉熙防備的看著他,他卻麵色平和,嘴角帶著一點笑,笑裏有著幾分憔悴。“你準備去哪?”

她指指不遠處的元祖蛋糕,“買月餅。”

他們徒步走過去,再沒有什麼交談。突然他說“我並沒想到能看見你。”

此時葉熙正在糕點櫃前指了幾下,服務員小姐滿麵笑容的替她包裝糕點。她心裏像是吹過一陣淡淡的涼風,瑟縮了一下。

“我還要回去工作。”她這麼對他說,示意道別。

薄顏開也表情不變,爾雅的朝她一笑,轉身離去,竟讓人覺得風度翩翩。葉熙在心裏暗道,萬不要被他的表麵蒙蔽了。

這是他們鬧翻後第一次見麵,沒想到是這樣的情景。

中秋佳節,向來是全球華人注重的一個節日。這天葉熙早早的下班,拐去超市買了各式食材,鄭重其事的在廚房裏忙活,顯然是要向傅學應大顯身手。

湯煲裏煲著燙,鍋裏冒著菜香,她想起二十歲時候的婚姻生活,如一出糊塗的鬧劇。如今被疼痛洗禮過,才醍醐灌頂的清醒。

前兩天聯係了紀雲,被一頓好罵後,才告訴她已經幫她約好了,下周末飛去北京就醫。方方麵麵都朝好的方向去,如果,如果老天垂青的話,也許她三十歲之前還能懷上一個和學應共有的孩子。

這樣一想,又覺得老天待她不薄,總不可能每個人都一帆風順的吧,她這算不算是苦盡甘來呢,她總覺得,幸福已經鋪天蓋地的朝著她襲來,這樣的感覺,叫她受寵若驚,也不再去患得患失。她患得患失了半輩子,到快三十歲,才覺得,還是應當今朝有酒今朝醉。想得多又怎麼樣?要來的一樣沒能躲開,人生還不如及時行樂。

薄顏開並非沒有行動,隻是此一時彼一時,那時候對付葉熙,他沒有一點顧慮,可今天,他覺得手腳都被縛住了。他想對付的人分明不再是葉熙,而是那陵森的老板傅學應。

他也不是那種小家子氣的人,尋人家小錯角。他要做,自然心思縝密,布局細致,叫對手毫無反擊能力。

傅學應本無任何家世,不過是靠技術起家的企業家,這樣的年輕人,這兩年躥起來的有不少,在他麵前,不過是跳梁小角。隻是,他能請的動那個人當靠山,他卻要好好的想一想。他從政也有十幾年,自然知道很多事情遠沒有表麵上來的簡單。

這天開完會,他又讓司機將車開到葉熙公司樓下。以前若說他用錯了策略,那麼從今天起,他願意耐心等待。

隻是這麼坐在車裏看著文件,一連七天,她自然會發現他的存在。而後就像這兩天一樣,一下班就匆匆溜走,活像背後有洪水猛獸。

他苦笑著搖搖頭,自認自己也算不差,雖然比她大上一些,也還不至於叫她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