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甄堯居然把這事扯上了天子,眾老頭一陣不適,他們都是大漢的子民,從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忠於天子、忠於大漢,而在他們的大半輩子中,也正是這麼做的。
即便如今歸隱鄉鄰,不再過問這些是是非非,但也不願意聽到類似於甄堯所說的,這種完全不把天子放眼裏的話。
甄堯之前所說,讓張氏甚為感動,此刻已經止住了低哭,拉著甄堯急聲道:“我兒慎言,此話萬萬不能在外邊與他人說。”
“母親放心便是。”甄堯笑著點頭,雖然今日爆料出來的秘辛就是他也有些吃驚,但也僅僅是吃驚而已。將心緒壓下,他又是那個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毋極之主。
躲藏在門後的小身影終究沒有走出來,一步步的退回內院,而甄堯卻是若有所思的望側門方向瞄了一眼。隨即便讓老管家甄福準備晚宴,留蔡邕等人一同共享。
“這一頓飯幾位老人家吃的沒有意思,張氏同樣心不在焉,因為甄堯的身世雖然說出來了,但要解決的事情卻依舊沒有辦法。他們心底是從沒想過天子賜婚這條路,而甄堯之前所言,眾老人也就是當氣話聽了。
張氏吃過一點東西,便自己回內屋休息去了。而酒宴過後,甄堯把蔡邕、孔融等人送出府邸,剛準備回自己的小院,卻是被甄儼叫住。
“你我兄弟,有許久沒這般閑聊了。”府內涼亭,一壺暖茶放在石桌上,甄儼首先開口:“今日三弟的決定,為兄甚為欣慰。”
甄堯感慨頷首,兩兄弟自己年幼時,二哥去了洛陽,直到黃巾亂後,甄儼回來,兩兄弟才能時常聚在一起。而當自己作為一位諸侯,連連征戰,奪下越來越多的地盤,兩兄弟之間的交流就更少了,往往數月才會有一次閑聊。
“二哥莫非怕小弟不認你不成?”甄堯失笑,舉杯道:“或許堯是杜師之後,但娘親一手將堯帶大,堯又豈能忘本?此事就當從未發生,我甄堯,依舊還是甄堯。”
甄儼聞言也是一笑:“如此母親與儼雖然高興,可小妹?莫非你要讓小妹等到終老?如今小妹已年近雙十,換做母親當年,早就嫁與父親了。”
說道甄宓,甄堯麵色也不由得正容:“二哥放心,堯不會讓宓兒等太久的。不是說了嗎,若如今婚慶不是時機,待堯攻取長安迎回天子,天子會樂意相幫於堯的。”
甄儼聞言啞然,本以為隻是甄堯說說而已,卻沒想到自己這三弟的確是這麼想的。但細想一下,卻又不得不承認,這種方式,或許是解決這樁婚事禮法衝突的最好辦法。
兩兄弟當下便不再多談這事,轉而說起現在大漢的勢力紛爭,甄儼對自己三弟這些年來的努力都看在眼裏,同樣精明的他雖然已經不在甄堯身邊出仕,但也清楚,按著這個勢頭走下去,終究要走到最後一步的,而以甄堯的速度而言,似乎用不了太長時間。
甄堯對此也是頗為無奈,他是知道曆史上曹操的為難,以曹操的本心,他是不願稱帝的。可他曹操有退路?沒有!就如當年父親甄逸臨終所言,走上這條路,想退出是不可能了,隻能用盡心力向前走,一步也不能後退。
甄堯不願去想將來真的將各路豬腳都臣服於腳下後的事情,他現在要準備的,就是趁著如今休養生息的時候,多積攢力量。等到大戰再起,恐怕又是連年烽火不歇。
聊到最後,甄儼突然說道:“三弟若攻扣長安,是否將二哥也帶去?二哥當年那太守之職還是先帝所封,三弟若要救出天子,二哥願助你一臂之力。”
甄儼自從甄堯自己穩定了冀州家業後,就沒有再為任職務,按他的話說,甄堯帳下人才彙集,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也不少。還不如在家多陪陪年邁的母親,平時勤於學究,這樣的日子,是他當年一直向往著的。
甄堯知道自己二哥的才學,幾乎不下於自己身邊的眾文士,當初外派出任郡守,治下的恢複與發展,都是緊跟於毋極之後。奈何甄儼自己不願當官了,甄堯也不逼迫。
如今二哥開口要隨自己攻扣長安,甄堯當下明白,自己兄弟二人的情感,並未被今日之事所影響。長安僅一地,兵所剩不過萬餘,將或許隻有二三,但對甄堯而言,若要攻打的話,或許這將是他這一生,最為困難的一戰。
甄堯清楚,甄儼同樣明白,否則不會開口這麼說了。甄堯想也沒想,點頭道:“二哥願相助堯,堯高興都來不及!隻是長安一事,還隻是小弟口頭之言,想要實現,還需靜待時機。”
兩兄弟在亭中一坐就是一個時辰,石桌上的茶水早就冰涼,看著天色不早,甄堯也就開口說到休息,如此二人才一起走向府中後院。
第二日醒來,甄堯照例穿衣準備去州牧府辦公,但眼睛透過窗子往外一撇,就看見自家小妹正在院中。穿上靴子,再披上一件外衣,甄堯起身走向房門。
深春初夏之際的清晨依舊微涼,甄堯走出屋門,來到院中將外皮披在甄宓肩上,開口道:“小妹今日早起,可是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