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四月天尚未回暖,天也黑的很早。村裏墳塚周遭圍著圈幹癟癟的楊樹,百年成了樹精。晚上呼呼叫個不停,枝椏上住著群烏鴉,從早到晚拚死拚活的喊,怕被人忘了它們的存在。這種不祥的鳥,屈棲在同樣不祥的樹上,被村裏的大人們神明般供奉著,不敢動它們一分一毫。
這就是我生活的村子。
我是村裏的“頭頭”,領著一幫小弟,今天是我的“成人禮”。玩法簡單,闖墳!
墳在村北頭,埋著漢朝某個不知名皇子,叫做劉毅。
我和“小弟們”到墳塚邊邊兒時,天已黑的不見五指。
“頭頭,怎麼闖?”
這是句遲早會來的話,我早已想好對策。
“跟著你們大哥我走,別走散,莫被那邪靈勾走魂魄,不管它怎麼誘惑你,就算變成一絲不掛的妖女。”
我這話說的莫名心虛,真要是一絲不掛的妖精,憑我血氣方剛的心性,保準帶隊全軍覆沒。
說者心虛,聞者當真。我的九個下屬呐喊助威,給我壯膽,也給他們自己壯壯膽。
歡呼聲衝散烏鴉的啞鳴。
“噓!小點兒聲。真的驚擾了冤魂,我還得給你擋著。”這樣的喊聲搞得我發麻,我喝住這群人,牽頭邁進去。
我不知道,我的家裏已經炸開鍋。
“清……清明!”王姨眼睛瞪的如石頭,泛著驚恐的血色。
李姐不理解,清明怎麼了?王姨活寡守了那麼些年了,守的連時間都不記得了?
“陳歌他們沒準兒去墳地了!今晚鬧鬼鬧鬼啊!”
王姨這話是重磅*,拋給李姐。
“他們……應該……不會去吧……”李姐傻愣,像是在問王姨,又像是問自己。
王姨是我的養母,李姐是她鄰居。
我叫陳歌,一歲時被王姨村邊撿到的孩子。王姨喪夫喪子,我便隨了夫姓。
明天我就十八了,夜闖荒墳,證明有種。
墳地裏,我帶著“小弟們”貓腰前進。
這個動作是我先做的,九個孩子看到我這麼做了,也紛紛效仿。我告訴他們,這麼做方不會驚擾到怨靈,亦可增添探險趣味。其實我的心裏,無非是有些害怕罷了。
這塊墳地,說生也生,說熟也熟。論熟的話,自小到大,我不知道來過多少回了,從村子窮走到村子富,這塊墳地紋絲不動,早已熟稔。論生的話,夜晚來墳地,這可是頭一回。我的小弟們也大抵如此。
墳地很不平整,腳踩在泥土上,一深一淺。
少有降雨的村子,這種鬆軟土質別處可沒有。
我們走得不聲不響,墳地貧瘠廣袤,雜草不長。唯一稀罕點兒的隻有盡頭石碑。聽著烏鴉嘶鳴和樹葉沙沙,不免也索然寡味。
我們瞎聊到這特殊的土質,一個小我幾月的孩子打破沉悶。
“我給你們講個故事吧!”
叫小二孩子的語氣陰陽,倒比荒墳更嚇人點。
“這片土地埋藏的皇子死於段愛恨情仇。相傳皇城裏有個醉紅樓,全國有名的風月之地。招牌是一個叫月紅的妓女。”
一聽是紅塵佳豔,我不禁血衝腦門,心跳飛快。血氣方剛的年級,最是好奇此等風流秩事。
“月紅嫵媚動人,標致風韻。任何男人,最多半個時辰,魂魄被勾去,無法自拔。月紅一時名臊京城,享受得起的全是些貴族豪紳。”
小二講的如癡如醉,好像他就是那些男人裏的一個。
“這個皇子,乃是漢皇與民女誤打誤撞而生的,因為母親卑賤,所以藏的很深,史書從不曾記載。但畢竟是皇子,家底殷實。這個皇子打小作風輕浮,吃喝嫖賭。長大了更是如此,揚言要娶京城最漂亮的女子當老婆,月紅自然不會放過。”
我仿佛穿越到漢代京城,陪皇子一起去調戲月紅。
沒人注意自己站在墳地。
“皇子擇個良辰吉日就去了。自從那日之後,皇子的魂住下了,一日大半時間泡在醉紅樓,如醉如癡。”
“二哥,我們要聽細節,細節!他們都做了什麼?”小二旁的王六性子急,最想聽的東西一句帶過可不行。
“你放過他吧!他又不是皇子,怎麼知道皇子做了什麼?”我勉強笑笑,其實也想聽,但我必須得有個頭頭的樣子。
“小二,繼續講吧!”
沉寂了五秒,一聲不響。
“怎麼不講了?小二?小二!”
“二哥!”
我回過神來,方才小二站的地方,空無一人!
小二憑空消失,十人秒變九人!
“啊!”我不禁心驚膽顫,我的小弟們嚇得魂不守舍。
皇子冤魂跑出來了!小二!
九人抱作一團。夜風呼嘯,夜鴉嘶吼,死神的悲鳴響徹永夜。
“頭頭,怎麼辦?”所有人齊刷刷盯著我,他們的精神領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