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蔓和宋翊的婚禮美好而盛大。
沈良昀坐在離新人最遠的一席也可以感受到兩個相愛的人所散發出的不需矯飾的幸福感。司儀說了句什麼,新娘垂下眼睫,微微側頭,在新郎臉頰印下一個吻,台下的賓客一片叫好起哄。
沈良昀忽然覺得索然無味。
這個婚宴她本不必來。現在辦婚禮講究排場,什麼同事的同事,朋友的朋友,同事的朋友,朋友的同事,坐在賓客席上的,觴籌交錯,可彼此誰都不認識誰。甚至,新人和賓客也互相不認識。沈良昀並不認識這對新人。可是她莫名其妙的坐在了這裏,觀賞他們的幸福。
可其實也不能說不認識。蘇蔓這個名字,並不陌生。聽好友Helen講過幾次,後來看了Helen寫的帖子,然後在心裏記住了另一個名字。
陸勵成。
今天來參加婚禮,主要是想見見這位傳說中的陸勵成。
可是他沒來。當然沒來。
沈良昀也有過喜歡的人,也曾苦苦暗戀求而不得,那時候她恰巧看到《天龍八部》裏段譽欲拚死來保護王語嫣的一段獨白——
“與其將來眼睜睜瞧著你和慕容公子成親,我妒忌發狂,內心煎熬,難以活命,還不如今日為你而死,落得個心安理得。”
當時她心裏念念不忘著一個人,看到這段話居然共鳴得無以複加。
現在她坐在這裏,仿佛真見證了神仙姐姐和慕容公子終成眷屬。於是又想起了這段話。隻是和年少時不同了,現在隻能歎一句,百無一用是癡情。
陸勵成不是段譽,他不來,是因為驕傲。可說到底,也是因為放不下。
嘈雜的人聲把思緒拉回喜宴。席上主陪端起酒杯提議大家為一對璧人的美滿幹杯,沈良昀一口飲盡。望著空空的酒杯,發現怎麼都想不起那個曾經喜歡的人的樣子了。
曾經以為會糾纏一輩子的人,曾經以為寧願死都不想看到他和別人在一起的人,曾經以為會心甘情願被他浪費一生的人,終於在思念裏消失了。一遍一遍想起,隻為有一天能像現在這樣,突然地忘記。
可帖子裏的男主角卻始終忘不了女主角。
其實這一路走來,陸勵成的付出,蘇蔓會一點都感覺不到嗎?遇到事情時等在身邊的那個肩膀,失意時下意識想到的那雙溫暖幹燥的手掌,究竟是誰的,蘇蔓從來都沒想過嗎?放到沈良昀自己的故事裏,那個自己喜歡了那麼久的男人,真的不知道自己喜歡他嗎?
隻是裝傻罷了。
這世界上每個人行色匆匆,千瘡百孔,盲目衝撞,明知故犯。
認準了是自己要的幸福,便再也不想做出別的選擇。因為幸福本來彌足珍貴,誰還管是錯是對。愛一個人,並得到了回應,誰能不義無返顧奔向心裏認為最圓滿的終局。
所以不可以怪誰。連自己都不可以怪。
生活有來有往,你目送誰的背影,誰又默默為你的憔悴神傷,就這樣不停追逐,互相虧欠,畫一個個優美的圈轉到自以為是的終點。從古至今,生生不息。日光照耀世界,照不暖人心。到頭來,不過是,再也沒有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