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冷宮廢後(1 / 2)

陰森的宮殿鼠疫肆虐,熏臭的黑水蔓延,就如同這是一座亂葬崗。

冷宮,就是一個淒冷邋遢到暗無天日的地方。

淅瀝的雨聲衝刷殘破的宮瓦,破落扭曲的窗格上已蒙上了一層厚厚的蜘蛛網,一排排漆黑黑的房屋如同怪獸的血盆大口,充斥著陰冷絕望的黑暗,隻有一間稍微看起來齊整的房子,能從厚重的蜘蛛網內透出零星的燭光。

斑駁的牆壁上已經剝落了不知多少層石泥,鋪滿幹草與發黴腥臭的食物堆積在角落裏,預示著這裏有人居住,卻已長久不曾進食,四周,是寂靜到令人驚悚的安靜,隻聞窗外瘋狂傾斜的暴雨嘩啦聲。

殘破房間的漆黑角落裏,卷縮著一個枯瘦如才,披頭散發,全身衣服邋遢到幾乎看不出花紋絲繡的女人,對,是一個女人,因為她枯瘦得削尖的臉頰上依稀可辨兩個猙獰的刺青:賤婦!

賤婦,是隆運國對待不貞後宮嬪妃以及家族叛亂者所使用的一種手段:打入冷宮,每日冷菜餿飯喂食,麵頰刺青,三日一頓羞辱,十日一頓杖打,若能熬過百日,還要挖目,千日亦要割舌,切耳,斷指……

至今為止,被打入冷宮的嬪妃沒有幾個能夠熬過前十日,因為不堪羞辱與這生不如死的日子,所以大多人在踏入這裏之後不過十日就會自尋短見。但是她——慕容瑛兒,隆運國曾經母儀天下的皇後,孤獨絕的正宮嫡妻,卻在這裏整整活了十三年。

空洞的枯瘦臉龐蒼白無血,眼睛是兩處血洞,那殷紅的血澤早已經幹枯發黑,常年未曾清洗的長發似乎已經長滿了虱子,透過結成塊狀的縫隙可以看到被割去耳朵時留下了細長疤痕與血跡,人彘,在這鬼淒殘酷的冷宮中,她此刻的模樣就隻能用這兩個千古以來都聞之膽寒的兩個字來形容。

人彘,即豬也。是當年高後呂雉憎恨戚夫人美貌所使用的一種狠辣手段,切斷四肢,挖目,割舌,切耳,剃發,然後將其丟進茅廁……可是,即便如此,人卻未死,並且還留有意識,這,就是最殘酷的行刑。

慕容瑛兒還活著,她知道自己還活著,因為她還能依稀聽到傾盆大雨衝刷搖搖欲墜宮瓦的聲音,感覺得到深秋寒意侵蝕早已經枯瘦蠟黃,幾乎風幹的肌膚骨肉,最可怕的是,她還記得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十三年前的事——

十三年前,慕容瑛的兄長,隆運國比肩王慕容逸迎娶第一王侯之女尉遲郡主為妃,當年深秋便誕下了繼承了皇族和尊貴侯王血脈的公主,那個天之驕女慕容肅肅。

這原本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情,但是卻在普天同慶,王府大擺筵席的第七日深夜發生了驚天慘訊,慕容王族全府親眷數千人,一夜之間葬身火海。

而那一夜,也是她被秘密召入內宮,廢黜皇後之位,麵刺賤婦,且被自己的夫君押跪在人前告之了一個早已密謀了數十年之久的陰謀。

秋風吹送蕭蕭落葉,那一夜就如同今夜一樣,閃電劃破長空,雷聲隆隆,暴雨傾瀉直下,衝刷了整個皇城——

“放開本宮,大膽奴才,居然敢綁住本宮,你們是瞎了眼睛麼?”慕容瑛在寢宮中突接到淩霄殿的懿旨,在太監宮娥的隨同下前往帝王寢居,熟知,剛踏出鳳棲宮,就被人按住手腳,踢跪在地。

當日大雨傾盆,因而就算她聲音格外嚴厲,也起不了多少威嚴的作用,她伏額抵地,華麗的朝天髻上,平翅展飛的金鳳微微閃動顫動,兩側的鳳頭金絲絡與金葉碧珠墜跌落在冰冷的雕團鳳大理石地上,翡翠珠墜已經粉碎。

“賤婦”在慕容瑛還沒有明白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左臉頰上就傳來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她驚愕抬首,卻見身著一身明黃祥雲五彩騰龍長袍,外披墨狐長裘,領上翻繡金絲雙龍的孤獨絕正居高臨下的站在自己麵前,他目光冰冷猙獰,甚至還帶著嘲諷與鄙夷。

“王上?”慕容瑛詫異的喚了一聲。

“賤婦,閉嘴,不許再喚朕為王上,從今夜起,朕是皇上,隆運國的皇帝。”孤獨絕的笑臉在閃電中顯得猙獰可怖,就如同地獄的惡鬼一般,一雙得意卻又赤紅的眼睛更是死死的盯著她,抬手大手捏住她嬌美的容顏,狠狠的捏住下顎,厲聲如獸咆:“來人,給這個賤婦刺字,朕要慕容氏族的人永遠都記得這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