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瞧不出靖安帝心思的人,除了傻子便是瞎子了。
慕子衿修削的手指向內一收,銅子心知不妙,不由得退後了幾步。
可過了好一會兒,想象中的慍怒卻沒有到來。
但見慕子衿緩緩邁向百裏思青,步履雖然虛浮,但毫不遲疑。
眾目睽睽之下,他從袖中掏出了一方絲帕,然後在百裏思青詫異的目光中,微俯下身子,輕輕地將她的雙手抬握起,仔細而又鄭重地替她拭去掌心溢出的血跡。
他的動作無比輕柔,似捧著世間最尊貴的寶物般的小心,神情真摯地令人動容。
他的動作又太大膽,令人動容之際不免驚駭。
楚離曄的臉色由白轉青,拚命地扼製,才勉強控製住想出手的欲望。
被捏碎的棋子粉末從司空煜的掌心滑落,百裏奚寒清淡的笑容在垂眸的瞬間收斂。
他的手一如落水的那日冰涼,掠入他清靜的目光,百裏思青心湖深處驟然漾起清波,隱隱又有莫名的惆悵迷惑。
在這一刻之前,她從沒想過去琢磨慕子衿的心思。她之所以會選擇他,隻不過是想要一份遠離皇宮遠離是非的平淡日子。
那樣的生活,司空煜給不了她,在場的其他一心想要博得功名抱負天下的男子也給不了她。
以她的身份,自然更不可能嫁給一無是處的平民。若她真的選了那樣的人,幾乎不用想,她的好父皇定然會在拜堂成親前第一時間了結那人的性命,就如兩年前那般。
可如今,自認為最適合她的慕子衿,卻突然讓她不安起來。
他是這樣地細心,這樣地觀察入微,連她自己都不自知的小傷口都能洞悉,他的體貼令她困惑,也更加令她惶恐。
她想抽手,卻好似被施加了法術般地不由自己。
那帕子上不知沾了什麼東西,將她的手掌裏裏外外都擦拭地幹幹淨淨,連那淺淺的指甲傷口都變得一目了然,粉嫩的皮膚上那微紅的一點,愈發顯得礙眼。
“怎的這麼不愛惜自己?”他輕慢地開口,聲音有些沉啞,毫不掩飾其中的痛惜。
百裏思青幾乎都要懷疑自己的耳朵。
這幾日,她雖偶爾思考過日後與慕子衿的相處模式,可前提也是在她能夠風平浪靜地嫁入慕王府後。
生平第一次,詭異的場合下,當著她父皇的麵,彼此尚且陌生的男子,對她作出如此親昵的舉止。
難以掌控的變化,不諳線路的關心,著實令她始料未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