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方便觀禮,閣樓四麵的簾幔都早已被人高高掛起,隨著禮樂聲響,閣內的人都停止了一切動靜,定眼間,一道妍麗的身影翩然而至。
滿地花香中,百裏思青緩緩踏上台階,麵容迎耀天光,潑墨般的長發隨風肆虐地飛揚,輕衫展動,裙帶飛舞,宛如九天玄女悄然降臨。
夜合歡見夜梟眸裏閃過的一絲驚豔,眉心高高蹙起。楚離曄手指握緊,肌膚觸到袖中所藏的冰涼東西,麵容有一瞬間失神。上官玥和司空煜皆凝視著那道纖瘦的身影,諸多記憶在腦中快速劃過。
百裏奚寒嘴角的笑容也凝住,整個天地間,清眸裏隻容下了一個少女。
慕子衿卻是坐直了身體,眯眼掃望著閣內的眾人,寒氣冒盛,隻差將身旁的銀子凍成冰雕。
趁眾人失神的空檔,他悠然地支起了下頜。這麼多雙眼睛,怎樣挖才好呢?
再一一掃去,嗯,表哥,皇叔…
皆是他動不得的。
怎麼辦呢?
鳳眸不由地又轉到了慢步上移的百裏思青身上,這麼多年輕才俊,他又如何憑著這具破敗的軀殼將人搶回府?
真是頭疼。
百裏思青在數不清的驚豔目光中沉靜地登上了樂姍閣。
早就等候在上方的靖安帝霍然站起,在百裏思青進來的一瞬,他以為是青兒踏著百花耀光向自己走來。
直到百裏思青跪下冷淡的地喚了聲父皇,他的神魂才重新被勾回。
司空皇後薨逝已久,宮中嬪妃願以為為百裏思青梳發之禮會落在端妃身上,卻不想靖安帝棄了禮規,要親自為她加更。
端妃和百裏明等人陪在靖安帝身邊,內心頗不是滋味。
百裏思青隨著典儀官的悠長的唱讚聲跪拜如儀,祭謝天神,按部就班地完成那些繁複禮儀,而後便由靖安帝為她梳發加更。
古往今來,哪裏有一國之君做這些事情?諸國的人暗暗稱奇,心中越發肯定了百裏思青在靖安帝心目中的份量。
百裏思青任他的手指顫巍巍地繞上自己的發絲。男子的手指不若女子的手指靈巧,靖安帝折騰了許久才為她挽好發,最後用一支海棠花玉簪將象征著公主身份的鸞鳳金冠束好。
良久後,百裏思青聽得靖安帝的喟歎,“青兒,終是長大了。”
百裏思青默不作聲地站在祭台上,鸞鳥之上精致的步搖在她額前搖曳晃動,寬大的禮服罩住她的身體,一重又一重的宮紗覆在身上,直到及笄禮成,昭示著她已成人才作罷。
“謝父皇為兒臣執此大禮。”
靖安帝從陳公公手中取過為她準備的及笄禮物,紫檀色的盒子莊重無比,“你是父皇的女兒,父皇做什麼都是應該的。”
百裏思青接過他手中的盒子,靖安帝的寬大的手掌撫摸著她的頭發時,她想起小時候,他也曾多次不厭其煩地哄著不聽話的自己梳發穿衣。
宮中伺候的人那麼多,哪裏由得上帝王做這些?可隻要她一開口,靖安帝永遠都會放下九五之尊的地位和繁瑣的朝事,陪在她身邊。應承著她所有的要求,包容著她所有的無理取鬧。
他對她的寵愛一直都是如此地真心實意。
隻是…
百裏思青忽然想問問他,他是以何種心情做了那件事情?有沒有考慮過她會不會傷心?會不會難過?
他將自己一直對他的敬仰與孺慕置於了何地!
可她還沒有開口,靖安帝便又說道:“你且看看下麵的男子,可是有心儀的?”
百裏思青冷笑,手裏的盒子也跟著沉重起來,“父皇就這麼迫不及待地要將兒臣掃出宮去?”
靖安帝無奈道:“父皇自然是舍不得你,可你已過及笄,總歸是要嫁人的。”
他沉吟道:“父皇私心裏最屬意煜兒,兵部尚書之子也不錯,還有韓老將軍的孫子…這些你都可以考慮。”
他說了許多人的名字,皆是在朝廷舉足輕重之人,多為元老世家。
百裏思青嘲弄一笑,“父皇屬意的人這麼多?莫不是要兒臣全納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