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下後,司空煜收了複雜的情緒,笑容也重新回到了臉上。他看著百裏思青,嘴角微揚道:“可知那裏麵的人是誰?”
百裏思青凝神思索。
若按之前得到的消息,司空煜在她回宮的後幾日便該歸京,可腳程卻推遲到了今日。
莫不是與這馬車裏的人有關?
她表情嚴肅了一分,不知是何方神聖能夠讓煜表哥親自護送。
司空煜抬手敲上她的腦袋,“你忘了哪座城池離邊城最近?”
望著他對百裏思青不加掩飾的親昵動作,趙茗秋翠眉一蹙,隨即又消平。身為太傅府的嫡長女,她自幼熟知泱國地理,這些年更是因為司空煜的緣故關心邊城之事。若說距離最近的,便是泅川無疑。
整個泱國最貧瘠的地方,泅川寒城,終年荒蕪凋敝,草木不生,每到秋冬季節環境更是惡劣不堪,處處大雪傾覆,滴水成冰。
趙茗秋忽而掩住了嘴,訝異地看向那輛馬車。
百裏思青的眸子一瞬間變得灼亮無比,語氣中充滿了不可置信,“你是說…”
司空煜順手揉了揉她的頭發,掌心內的柔軟讓他舍不得放開,“表哥會跟你開玩笑嗎?”
百裏思青胸脯不自覺起伏,一時間竟失了聲。
微風捎過深垂的帷簾,將簾幕一角掀起。眾人好奇探去,驚鴻一瞥過後,卻隻餘下癡茫和呆迷。
那端坐在裏麵的人明顯是一名年輕男子,長長的墨發俊隻用玉冠豎起,精致的俊顏如鬼斧神工雕琢,淡青色的長袍攏著恬然的身軀,隱約地勾勒著飄渺的線條,似於雲海中若隱若現,令人神智恍惚,仿佛眼前出現的是山穀中升騰的朝霧,有形無質,握不住的絕塵翩然。
司空煜的手忘了從百裏思青發上拿開,即使一路上見過多次,還是被這張容顏微微閃了神。
百裏思青眨了眨眼睛。趕車的人輕輕將垂簾掀起,那人低身下車,如墨的青絲自肩頭滑落,一絲一縷皆在人心頭蕩漾。
百裏思青腳步動了動。
待穩穩落地後,那人緩緩向百裏思青走來,衣帶隨風,步步生塵,淡淡的木枝清香頃刻間漂散於空氣裏。
他漆黑的眸子如盈閏之月,眉如桂樹綿澤。朝著百裏思青淡淡一笑,仿佛能夠包容人心中一切情緒,即便三月的春風也無可比擬的清明和煦,“小青。”
百裏思青眼角酸澀,許久才聽見自己艱難地發出聲音,“十三皇叔。”
靖安九年,那場動蕩朝野的藩亂中,盡管他並未在裏麵扮演任何角色,卻依舊受了連坐之罪,一去泅川便是七年。
百裏思青對上他的視線,時隔多年,她還一直記得當年那個淒冷離京的身影,眼前這個隻比自己大九歲的皇叔究竟是何種心情才會自貶泅川?
趙茗秋立即向百裏奚寒行禮道:“十三王爺。”
就算他是帶罪之身,也不能改變他是皇族血脈的事實。更何況,如今他能夠回京,必定是靖安帝所下的旨意。
百裏奚寒輕掃了她一眼,頜首暖笑道:“趙小姐多禮了。”
趙茗秋心頭浮上一絲訝然。
百裏奚寒從她身上移開目光,忽然抬手,清冷的手指碰了碰百裏思青的臉頰,而後嘴角含笑道:“小青,多年不見,一晃你都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