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門宮外,馬車沿著章台一路狂奔。
雨下的很大,車較掛著的幽火燈籠越發詭異。幾個鬼魅般的影子似緊似緩的跟在馬車後麵。
趕車的人帶銀灰的麵具,鬥笠遮去他的眼睛。
長門宮的侍衛交叉劍戟,擋住馬車,厲聲道:“來者何人?”
從簾中探出一隻細白如玉的手,提著一塊玄鐵的牌子。
帶頭的總師猛一瞧,趕緊撲倒在地,站裏著身子講:“先生萬安。”
後麵的人也趕忙拜倒。
宮門緩緩而開。
車夫“駕”的一聲,四匹套了鐵質護具的戰馬拉著車行了進去,幾個鬼影也恭敬地跟在馬車後。
見馬車行遠,新來的兵士問總師:“是什麼人竟讓總師如此敬重?”
總師心有餘悸地從地上爬起來,一腳踹在兵士的屁股上。
兵士一聲悶哼,向前在了個狗吃屎。
總師看著漸遠的馬車,一臉高傲地說:“千禧蓮瑞,前段日子太子有意拉攏都得不到好臉的帝師千禧蓮瑞。看見那四個鬼影了嗎?那可是除了皇帝,隻有他才敢養的死士。死士,殺人不眨眼的。”
說的好像是他的一樣。
兵士眼裏閃過一絲嘲諷,隨而獻媚地笑:“大人說的對,大人說的對。”
—?—
馬車停在長門殿外,車夫撐傘,掀開車簾,從中走出一個男子。
隔得遠,看不清他的容貌,隻是黑的發墨潑般承展在雪衣上煞是好看。他要比車夫略高一點,車夫為他撐著傘,正與他交談著什麼。
廊那邊走出一個粉衣的侍婢,撐著傘向他半蹲行禮:“先生萬安!”
他看過去,輕問:“可否?”
侍婢低著頭,聲若蚊吟:“怕是活不過今晚了!”
他輕笑:“哦?你可知我並沒有多大耐心來等一個活死人死了?”
他接過車夫手中的傘,一步步走至侍婢跟前。
侍婢一愣,他低下頭附在侍婢耳邊說:“你可是心軟了。容家上上下下幾十口人,血流成河,嘖嘖,真是好記性啊!”
侍婢臉色一變,隨機忍了傘跪在地上不停磕頭:“奴知錯,奴知錯……”
他直起腰來,雨從傘骨上滑下來,形成雨幕。
他挑起眼簾說:“既然知錯了,那就要做好本分的事,別跟我耍小心思!”
車夫走上來,從腰中取出一個小紙包。
侍婢呆愣著接過,殷紅的血從她額頭蜿蜒而下,流在眉間。
他從袖中取出繡了蓮花的錦帕,蹲下身,一點一點拭去侍婢額頭上的血跡:“怎麼能這麼不小心呢?”
疊起錦帕,他拉過她的手,輕輕地放上去:“你知道的,一半是你的,一半是他的。該做的,我不必教你了。”
侍婢驚駭地眼中映出一張雌雄莫辨的臉。
尖削的下巴,細長若柳葉的眉,大而上挑的眼顯得他邪魅至極,偏生黑白分明的眼天生幾分無辜,高挺的鼻梁襯得他五官分明,輕抿的唇勾起幾分笑意,瑩白的膚色不顯他女氣,確有幾分男子豪氣。
傾盡天下的帝師千禧蓮瑞,長得有多美,心腸就有多狠毒。
侍女打了個冷顫,攥著手中的錦帕和紙包如同瘋狗似的跑了出去。
他還蹲著在原地,臉上的笑意漸漸收起來,麵色冷的如冰。
車夫上前說:“先生,要不要回府?”
“不必了,皇宮大的很,還有更有意思的事呢!”
他盯著地上被雨肆虐的桃花瓣。灼灼桃花迷人眼,他忽而說:“伯夷,月兒怎麼樣了?”
伯夷一怔,答道:“月兒郡主昨夜宿在了太子宮中,今早被恕妃娘娘撞了個正著,恕妃娘娘大怒,刀都打在了郡主脖子上,誰知太子攬下,並揚言要娶郡主坐正宮。”
“恕妃呢?”
千禧蓮瑞扔下傘,任雨打濕。
站了站,緩步走向蘭台,那裏正通長門宮主殿。
伯夷跟在他身後,順手揭掉頭上的鬥笠,露出一張隻留半個額頭和眼睛的臉,看樣子年輕的很,但頭發卻花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