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試亮的大黃牌給了陸蔻巨大的打擊,雖然她表麵上似乎無所謂,但她的心靈上似乎帶來了巨大煎熬,從小到大都喜歡藏在自己的內心世界裏的她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過自己的困擾,除了小時候,她有什麼一點點煩惱和憂慮會跟豆豆姐說,那個時候的煩惱無非是哪個小朋友又欺負她了啦,哪個女生比較小氣連橡皮都不肯借給她,又或者是玩踢毽子的時候大家都不願意跟她一邊,因為她踢得實在夠爛,又或者是遲到被罰站很沒有麵子等。一直以來,她都習慣於通過日記跟自己的內心進行交流,而不善於跟人交流自己的內心。
陸蔻讀高中以後,基本上一個學期才回家一次,爺爺總是開學就將足夠多的錢放她手上,她讀書的這個時候已經不需要從家裏帶米,都是開學交學費,每個月交生活費,一周也就半天假讓學生們出去買個啥日用品或者回家洗個澡拿衣服等,每個月末有整兩天假,讓農村的孩子也可以往返一下。
陸蔻在期中考試結束後的一個月底破例得回家去了,王大庸對她是依依不舍,說定了回來的時間到時候再去車站接她。陸蔻想回到那個鄉村,回到爺爺奶奶的身邊去靜靜心。每晚在那麼寧靜的明亮的燈光下,教室裏安靜得隻聽到同學們的寫字的沙沙聲,和翻書的聲音,是最好的讀書的時間,而她卻無法集中注意力,這讓她非常的焦慮和著急。
坐在回鄉的公共汽車上,陸蔻靠著窗望著那一閃而過的景物,心事重重。追求是絕對不可能的,告白更是不可能的,他馬上就要高考了,我也麵臨著重重壓力,陸蔻心裏想著。更何況,他還是王大庸挑明了喜歡的人,當然,喜歡他的人在這個學校有一大把,自己何苦又去加一筆呢。他當然不會喜歡自己啦,他是那麼耀眼,像天邊的星,自己一個農村女孩子,土得掉渣。雖然她一直專注於自己的學習,從來不去想吃啊穿啊玩啊這些個這個年齡的大部分孩子們正在想的事情,但是她還是在心底暗暗羨慕城市的那些女孩子,是那樣的陽光明麗自信,敢說敢愛,盡情地舒展著自己的青春,除了176班被視為高考種子班,其他的五六個高二班,出雙入對的不在少數,但是她跟他們是絕對不一樣的。他們連對話都隻曾經有過一兩句話,他肯定都忘記了她是誰,她的名字是什麼。紛紛擾擾的念頭在腦海裏任意交錯,弄得她心裏一團麻。她馬上要回到家了,回到沉默的爺爺奶奶的身邊,她甩甩頭盡量不去想這些事情。
突然,她想起一直照顧自己的奶奶,她可悲可歎的一生,這個從未開過口的小腳老太太,人長得嬌小而白淨,手腳麻利,雖然沒有做過農田裏的活,但是菜地家裏就是她一生的注解,沒有抱怨沒有愁苦沒有遲疑,有的隻是默默地辛勤勞動和盡量地與人為善。她出生的時候奶奶已經50來歲了,卻承擔起了一個媽媽應該盡的責任,將無限的溫柔和慈愛給了自己。小時候,她喜歡在奶奶槳好的被子上打滾,喜歡吃奶奶做的炒苦瓜,奶奶納的鞋底總是那麼白淨,針腳總是那麼勻密,她還記得家裏有一個紡車,奶奶用它紡過棉線,用織布機織過老粗布。小時候覺得這些東西多麼神奇啊,她經常呆呆的坐在那裏看著奶奶紡線,奶奶右手搖著紡車,左手裏的棉條抽出細長的棉線,纏到一根軸上。那種老式的織布機,要一手傳遞來回穿梭的飛梭,另一隻手推拉擋板。從她記事起,奶奶的小腳就沒有停過,在院子裏跑前跑後,喂雞、種菜、看護貓狗,每天都會給爺爺倒好洗腳水端到爺爺跟前,旁人要插手還絕不可以。吃飯的時候,隻要爺爺還在席上,她必定坐在角落裏,且側著身子,盡力不占地方,但並沒有要求自己的孫女也這樣。幾乎沒有見她在那裏躺一下或者清閑地坐一下。從奶奶的身上她聯想到了女人,村裏女人大部分人的命都一樣,男人做完地裏的活就可以坐下來抽點旱煙、喝點小酒了,女人不僅要跟著去地裏幹活,而且還有幹不完的家務活,雞鴨豬的喂養,做飯,打掃衛生,洗衣服,生兒育女。命好一點的女人,碰上一個懂得心疼女人的,天晴將農田裏的活伺弄清楚了,還幫著女人在菜地幹幹重活,比如說挑水,挑肥灰、糞尿澆澆菜地,下雨天還能幫襯著女人在家裏搭把手,這樣的男人是少之又少的。大部分的男人對自己的老婆和孩子都是不苟言笑的,也不會幫女人幹一絲活,陸蔻的爺爺就是這樣的。甚至還有少數男人打牌賭博四處混,碰上這樣的男人的女人就苦了,不但要操持家裏家外,還要跟在男人背後搽屁股,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架的。農村女性那悲苦的命運讓陸蔻淚水盈眶,她在心裏發誓,一定要做一個能主宰自己命運的新女性,不用依靠男人來給幸福,要做到這一點,隻有讀書這一條路徑,考個好大學,找個好工作,養個好孩子,一生都做自己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