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峰不緊不慢的踱出了網吧,飯前的那一小覺,很管用,現在一點也不困,但明天六點還要上班,他不得不回寂靜的小屋。
初夏的夜,過了12點,明顯有些涼,該回家的人都回去了,馬路上人影稀落,偶爾一兩個匆匆的身影,是下夜班的人們。
淮海路有些昏暗不明,有一個盞路燈在亮滅之間不停的變換,它頑強得想亮起來,像一個溺水的人拚命地想爬上岸似的。
生活雖然平靜而單調,但是,穀峰的內心從未安靜過。有時一半是海水,有時一半是火焰,他在水火之中不停地掙紮,時冷時熱;有時一半升騰,有時一半墮落,他在升落之間不斷地翻滾,不知是升還是降?前進還是後退?讓他猶豫迷茫。生活的艱辛還可以忍受,但精神的彷徨卻讓他頹廢難當。
穀峰低著頭,心事重重的走著,剛拐進小區,就聽到身後傳來呼叫聲:
“救命!搶劫啦!”
穀峰條件反射似的,轉身跑出小區。就見一個高大黑影拎著個挎包,沿著人行道,飛快得朝他這個方向跑來,後麵不遠處一個青年女子一邊追一邊喊:
“抓住他!搶劫的——!”
離穀峰還有十來米時,黑影發現了穀峰,稍微放慢了些步子,但緊接著恢複了原有的速度。也許他根本沒把這個瘦小的矮個青年放在眼裏,也許他認為這個社會沒人會管閑事。
穀峰緊跑兩步,擋住黑影的去路:
“留下包。”
“媽的,老子看你是活膩了!滾開!”黑影麵目猙獰得低吼。
黑影是個大塊頭,穀峰在他麵前簡直就是以卵擊石。
黑影衝著他就撲了過去,穀峰往邊一閃,手疾眼快一把抓住挎包的背帶。
“他媽的,你找死!”黑影大吼,醋醍般的拳頭砸在穀峰的臉上,頓時,穀峰眼冒金星,火辣辣的,眼淚,鼻涕一下就湧了出來,手卻沒有鬆。連砸了六,七拳,穀峰已經滿臉鮮血,手抓得更緊了,尖銳的呼喊聲越來越近。黑影惱羞成怒,穀峰恍惚間看見他突然從腰裏抽出把短刀,還沒等穀峰反應過來,就感覺小腹處一涼,手便抓不住了,一鬆,倒在地上。穀峰低頭看見鮮紅的血透過衣服慢慢的滲了出來,沒有感覺到一點的疼痛,好像身體是別人的,不是他的。黑影見穀峰倒下,楞了一下,接著轉身飛快的跑了,消失在夜色中。
年輕女子跑到跟前,嚇得驚慌失措,她一邊哭一邊喊:
“救命啊!救命——。”
聽到呼喊聲,不一會,小區裏的人跑出來。
“快打120!救人要緊!你光哭有什麼用!”
“他不是住2號樓的那個不愛說話,老實本分的小青年嗎?這是怎麼回事?趕快報警吧!”
“地上很涼,不能讓他這樣躺著。得想個法子……”
“這可憐的孩子,唉……”
…………
穀峰感覺渾身發軟,一陣一陣的冷,很想睡一會。這時,從人群中走出個姑娘,來到他旁邊,坐下,慢慢的托起他的頭,輕輕的放在自己的腿上,一縷淡淡的幽香,沁人心田。她好像在和自己說話,聲音從很遠處傳來,穀峰聽不清,也看不清了。他努力想掙大眼,希望看清楚些,但眼前愈加模糊,他仿佛看見滿天的星星,不計其數,有的一閃一閃,有的永恒亮著,有的遙不可及,有的伸手可以觸摸……像山裏的夜空一樣安靜而祥和。身體漸漸輕了,像風箏一樣飄了起來,天空越來越近,星星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這種感覺從沒有過,真好……
夜深了,像一張巨大黑色的毯子,慢慢展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