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來越暗,潑墨般籠罩住了整個巍峨昊都,北風呼嘯的吹著,冷冽寒峭,刺入骨髓,逐漸陰沉的夜空黑漆漆一片,濃雲密布,翻卷湧動。這天似乎又要降雪了!
“駕!”
一聲清厲的聲音響起,黑色的駿馬揚起四蹄,踏在昊都古城外的寬闊大道,蹄聲鏗鏘,塵土飛濺,不一會兒就將昊都城遠遠甩在了身後。歸海齊跨在馬背上,疾馳而去,夜風吹得墨黑色大裘獵獵作響。
他要去的地方離昊都並不遠,隻是踏上與大道分叉的小路,未免顯得寂靜荒涼。積了一天一夜的雪厚厚一層,小道又是坑坑窪窪,馬蹄落在雪地上深深淺淺,不甚平穩,歸海齊這才勒馬緩緩而行,憑著與生俱來的膽氣和戰場磨練出來的目力以及方向感,不急不緩地往目的地走去。
夜晚的五裏坡空曠而遼遠,遠遠望去似乎天地相接,連為了一片。呼嘯的冷風比城內更涼更刺,如密密麻麻的小刀撲在臉上,卷著紛紛揚揚的白雪,漫天嗚咽著,隱約間耳畔還輕微回響著孤狼嘶鳴的聲音。
望見遠處早已幹枯的大柳樹,歸海齊驅馬上前,來到大柳樹下隆起的土堆前,翻身下馬,跪倒在地,神色恭敬的拜了三拜,隨即起身走到大柳樹旁邊,伸手摸到樹幹上那塊凸起的地方,輕輕一掰,樹幹上頓時咧開一道口子,一柄古劍就安靜的躺在裏麵。
歸海齊拿出古劍,劍身古樸大氣,沒有任何裝飾,烏黑的劍柄上刻著兩個威嚴厚重的古字“蒼何”。他輕輕的在青鯊皮製成的劍鞘上撫摸,神色也變得柔和,看著它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位多年未見的老朋友。
也不拔劍,嫻熟的將其掛到腰間,再次翻身上馬,眺望著遠方痛飲一口烈酒暖了暖身子,呼喝一聲,策馬離去。
天幕漆黑,細碎的雪花密集的飄落,抬頭仰望,映得滿目斑斑點點。夜梟盤旋在天際,淒厲的夜空下長鳴,巨大的翅膀扇動起白色的渦流,
歸海齊聞聲,仰起頭半眯著眼睛尋覓夜梟的蹤跡,這些扁毛畜生他再熟悉不過,向來生活在北境苦寒之地,食死人肉為生,對死亡氣息的捕捉甚為敏銳,當年在淩州隻要一有戰事,那些夜梟就會成群結隊的在空中盤旋滯留,長鳴一聲比一聲淒厲,久久不肯離去,讓戰士們聽得心裏發毛。
然而讓歸海齊納悶的是,此時又出現的夜梟,卻不知是從哪裏嗅來的血腥味。心中的不安聚了起來,沉沉的堵在心頭。猶豫也隻在一瞬,歸海齊很快壓下煩悶之意,返回昊都。
天空中飄飛的細碎雪花已變為了鵝毛大雪,入夜的昊都城依舊燈火通明,暖黃的光影彙聚,將昊都城幾條主街映得繁花似錦。在風雪造就的皚皚冰川中,昊都城有如一顆閃亮的明珠,嵌在泯江以北白茫茫一片中,熠熠生輝。
主街之上,歸海齊牽著馬,緩緩在人流中穿行,風雪似乎也無法抵擋人們在夜間出行的熱情,是以出乎歸海齊的意料,此時別說縱馬而行,就連徒步往前都有些困難。不過轉眼想到今日是下元節,昊都百姓向來有祭祀古時賢人的習俗,也就不覺為奇了。
正在歸海齊一門心思想要從人群中擠出去的時候,忽聽有人在人流的一側高聲喊道:“老大!老大!”
歸海齊尋聲望去,隻見一間華麗的店鋪門前立著一男子,奮力的朝自己揮著手,正是一襲華服的卓炎。
“老大,你可來晚了!”
卓炎麵若春風,一雙眼睛半眯著,閃著精明的光,一身紫金線雲紋華服,後披著明吾山銀月雪貂裘,越發顯得雍容華貴,風流倜儻。見歸海齊走進,得意的叫道。
“此話怎講?”歸海齊瞧著卓炎一副精明樣,又看了看身後店鋪正門牌匾上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長樂坊”,還有傳入耳中的吆喝之聲,便知這裏是一家賭坊,皺著眉頭沉聲問道。
卓炎湊到歸海齊身旁,單手搭上歸海齊肩頭,笑眯眯的說道:“嘿,猜猜今日我們幾個人是輸是贏?”
歸海齊肩膀一沉,抖開那隻搭在他肩上的手,說道:“你們幾個?那是說老四老六都在了?”
卓炎吊兒郎當的點了點頭,鄭重其事的道:“還有一人你絕對猜不到。”
“誰?”
卓炎朝他眨了眨眼睛,“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說不定到時你還不肯走了。”轉身朝裏喊了一聲,“來人,將這位大爺的馬牽到馬廄去,草料管夠,別懈怠了!”說著眼角露出詭詐的笑意,大搖大擺的進了賭坊。